“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当那高跟鞋的声音进入房间时，一个非常好听的女声也随之而来，年轻的声线明亮却不尖锐，即便现在显得有些惊慌、但也不失令人心醉的甜美。
有这样好听声音的女孩……一定长得特别好看吧？
哈伦有些意识不清，他竭力看去时也只能隐约辨别出那一缕奶油金的长发、还有系着围裙的漂亮及膝裙。她个子似乎不是很高，却在发现倒在地上的哈伦和床上妹妹的尸体时完全没有害怕的神色，而是噔噔噔地跑过来、惊讶于床边打碎的水壶。
“天哪……这是唐先生的水壶……怎么会到这个房间来？”她蹲下来看看那碎瓷片，然后一把抓住了哈伦、力气出乎意料地大，“是你？是你把唐先生的东西弄到这儿来的？你是怎么进来的？”
“呃……咳咳……”
哈伦想回答、然而血液已在喉咙里堵得死死的了，那壶里的液体正在飞速消耗他的生命，而女孩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于是站起来又跑回门口。
“塞西莉亚！塞西莉亚快来这边！这里有两个人类！”她大喊，“已经死了一个、还有一个也要死掉了……他们打翻了唐先生的水壶！”
哈伦隐隐能听清女孩在说什么，不一会儿、另一个女人也冲了进来，黑紫色的长发让哈伦看不太清。她右臂一挥，霎时无数绷带像是蜘蛛丝一样结满了整个房间！甚至有几根直冲哈伦而来，不由分说地便缠住了他的四肢、扼住了他的咽喉，像是玩具般地将他呈大字型地吊在房间当中！
“呃——！”
即便哈伦已经是将死之人、但如此的折磨却也依旧令他痛苦不堪，口中的血液无法咽下、于是汩汩地从齿缝间流淌而出。绷带继续缠绕、哈伦看见有几根已在他面前拧成了尖锐的锥形，它直指过来、眼看就要比毒药更先一步地夺去自己的生命！
【住手、塞西莉亚。】
然而就在此刻，哈伦又听到了一个声音——是个男人的声音，无比浑厚、无比深沉、但每个字的发音仍然清晰到难以置信。自带回声的效果让它显得威严至极，让所听之人无不俯首称臣。
而那绷带也真的停下了，尖锐的部分与在房间中织网的部分瞬间消失、只剩下捆绑哈伦四肢的那几根维持原样。与此同时、一缕黑色的烟雾从房间外面逐渐飘了进来，它慢慢凝成了一个男子的轮廓。哈伦看不清、只觉得对方应该有着一头飞散的黑发、身上披着巨大的黑袍，可能还有一顶尖尖的帽子。
【这个灵魂，还可以，】黑雾发出声音，【人类，把它给我。】
“……但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几乎可以预见的死亡让哈伦此刻并不感到畏惧，他狠狠地、又带着绝望地将口中血渣呸向黑雾，也不在乎那红色的唾沫实际上只是穿透而过。
“你们……你们这些怪物害死了哈德琳！那个蜘蛛女和你是同类吧？你们就以杀人为乐的对吧？！”哈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将这两个东西联系在一起，也许这黑雾和蜘蛛女完全没有关系，可他却像是疯了似的一并指责，“还想要我的灵魂？去死吧……我就算是下地狱也不会把灵魂给你……反正哈德琳也已经不在了……我、我绝不会……”
【如果我能救她呢？】
这么说着、凝合的黑雾又分出了一缕轻烟，它像是只手似的飘像了倒在床边的哈德琳，虽然看似无力，却非常轻松地将她整个人竖着拎了起来。
“不、别碰她……放开她！”哈伦挣扎起来，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妹妹像是和玩具似的被别人拎在手里，还赤身**地展现给所有人看。然而哈伦的体能本就快到极限，那绷带在他开始挣扎的瞬间便又再次绷紧，仿佛要扭断四肢的疼痛让哈伦控制不住地咳嗽了好几声，顿时失去了力气。
【如果我能救她，你愿意把灵魂给我吗？】
“……”
黑雾的话让哈伦惊呆了，只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救她？什么意思？哈德琳已经死了啊！
【死亡是存在的前提，】黑雾似乎看出了哈伦的思想，【但我能让她的灵魂回归这个世界。】
“……然后让她一个人活在这里？”哈伦看着妹妹苍白的面容、以及嘴角血迹滴滴落下的样子，不由得露出一丝苦笑，“如果她回来了……如果我不在她身边……别来玩笑了、你觉得我真的会让她一个人留在这世上受苦吗？”
【把灵魂给我并不代表你会死去，】
黑雾对他的反应好像完全不意外，它慢慢地靠近了些许，不知怎的、哈伦觉得它可能在笑。
【我不希望你现在就下决定，你的灵魂还可以，但需要磨炼。】
“……你想折磨我吗？”
【我不喜欢折磨，】黑雾道，【若你愿意，那就留下，在未来我需要你的灵魂之日献祭它……我可以带回你的妹妹。】
“你、你怎么知道她是我的妹妹……”哈伦突然觉得这东西远比看上去的要可怕得多，“我从没说过……”
【我无所不知，哈伦。】这次黑雾说了他的名字，【你愿意和我签订契约吗？】
“……”
曾就在短短十个小时之前，哈伦签下了一份契约，内容是将自己父亲的房子和地产全部卖给琼纳斯先生，作为回报的金钱绝大部分用于归还债务、剩下的付了比尔叔作为车费，还留下一点点的生活费——他曾觉得这是自己能签的最后一份契约了，这样的回报他已是满足，只希望从此以后和这世界两不相欠、能带着妹妹重新开始生活就好。
而这次又有一张契约摆在他面前了，付出的是自己的灵魂、回报是妹妹的生命。哈伦都不曾想过原来这也可以出售，灵魂价值几何？生命价值几何？这样的契约是赚是亏他都不知道。既然那个东西说交出灵魂并非死亡……那哈德琳就可以回到自己身边？
这便是哈伦所期望的一切了，哈德琳回来就好、无论以什么样的形式。
“我愿意，”他说，“……我愿意……和你签订契约。”
【很好，很好；】
黑雾赞赏，它忽然变得庞大而厚重了，它放下哈德琳、紧接着化作黑色的羽翼将哈伦紧紧包裹，比窗外的雷雨更为狂暴。
【很好，很好；】
声音的回响在突然之间变得更为明亮、恍若钟响，强烈的冲击让哈伦头晕目眩，不知何时散开的绷带让他紧张不已，但黑雾狂乱飞舞、将他悬在空中无法下落。
【从今往后，不要再向上帝祈祷；】
那个声音如此道:
【向我祈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