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一带不是很安全,你们还是尽量减少不必要的外出吧。”
——乔蒂留下这么一句告诫后,便也不再理会哈伦等人了,而之后发生的事情似乎也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尤妮说话时显得有些闪躲,说完“月哭馆的日常整理就拜托啦”后便单独叫走了蕾贝卡,似乎是有要事商量。
哈伦一向还算有自知之明,他也没有多问、也按捺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只是按照要求做起了馆内空余房间的卫生——但说句实话、心里却忍不住依旧思绪万千起来。
昨晚……是出了什么事吧?
哈伦一边擦桌子、一边胡乱地想着,然而比起“有些被排除在外”的生气、最先涌上心头的却是自责。能者多劳、多劳多得的道理,他当然明白,可当这些事情真的发生时,他作为一个平凡的人类、也确实没法做到真正的波澜不惊。
——所谓人类、真的太弱小了。
过去、哈伦一直生活在绝望之中:双亲的离去、沉重的债务以及妹妹的病体无一让他感到疲惫与痛苦。在与先生签订契约之后,他曾以为自己多少能改变一些、至少能与大家一同努力奋斗……可现在看来一切似乎也没什么起色,他还是被排斥在外的那个人,还是在奋力追赶、但总也与终点有着遥远距离的人。
“……哈伦?你还好吗?”
“呃……尤妮?”即便声线是如此温婉、那个忽然响起的声音也依旧吓了哈伦一跳,他连忙回过身去、正看见拿着扫帚的尤妮已在不知不觉间出现在了自己身后,“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唐先生那边的事情忙完我就回来了。”尤妮小步走到他身边,“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怎么了吗?”
“没什么、我只是……”哈伦停下手里的活计,“我只是想给你们帮帮忙,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
“唐先生比你想的要更了解你哦,他知道什么时候用什么人是最好的。”尤妮微笑着、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好像不是安慰,于是抿抿唇地移开了话题,“啊、对了……哈伦你是怎么找到蕾贝卡的?她每次出去都神秘兮兮的、我们都找不到她呢。”
“呃、蕾贝卡?”哈伦犹豫了一瞬,“我……我只是碰巧往那边找,没想到碰了个正着。”为了那个被锁在钟塔里的可怜女孩,虽然觉得很抱歉、哈伦还是撒了一个小谎,还故意移开了视线。
“哦……”尤妮点了点头、似乎在想什么,“我明白了。”
就这样、一天在工作中很快就过去了,或许是和尤妮一起的缘故、哈伦感觉其中的枯燥与劳累也被冲淡了不少;更值得他惊喜的是,尽管蕾贝卡依旧没有做他的晚餐、但却一直都没有再叫他“变态”,只以简单的“人类”相称。哈伦在后厨里吃着自己做的面包、热汤和炖豆子时,心里真的觉得很满足。
入夜、回到房间的哈伦开始整理学习资料,看到纸张上那五个被自己重复了几百次的英文字母、想得出神。
——叩叩。
敲门声把哈伦从神游中拉回来,他赶忙将纸张塞入抽屉,满怀期待的跑去开门——而那女孩便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粉色的棉拖和睡裙衬出她的皮肤如玉般白皙光滑,她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晚上好,”尤妮看着他,“我又来啦!”
“晚……晚上好。”
尽管白天哈伦也一直和尤妮在一起,但只有在夜晚、少女才会展现出属于她的独特魅力——像扇子般的睫毛微微上翘、如翡翠的碧眼清澈动人、淡淡的微笑挂在粉红色的小脸上、盘束了一天的金色长发也自由散落在橘色夜灯的映衬下仿佛一片金色麦田。哈伦不禁愣了神,他盯着这夜晚所独有的美景、花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
“啊、快……快请进吧。”他低头侧身、像是不想被对方察觉自己脸上的羞涩般地转移了话题,“那个……你先坐,我刚刚正好把昨晚的资料给整理了一下、随时都可以开始。”
“哈伦真的很认真呢。”尤妮笑嘻嘻地进了房间,“那我们先来复习一下吧,先是二十六个英文字母,然后还有……”她边说边将书桌打量了一圈,结果一眼就看到抽屉里露出的半张纸、用潦草的笔迹写满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是……?”
“没什么没什么、只是昨天的练习。”哈伦赶忙把纸张全都塞到抽屉里,“你不是给我留作业了吗?我想着这样既可以熟悉字母,也方便认识你们的名字。”
“嗯、你写得很好哦。”也许是因为看到有人把自己的名字写了这么多次而感到不好意思吧,尤妮没有深究、只是微微脸红,又将一切都默默转回了正题。
字母、单词、常用语句,因为只是一些很基础的知识,哈伦没费多大力气便记住了大半,想要完全消化也不是什么难事。对此、尤妮自然也有所察觉,她今天只花了一个小时来教哈伦其他人的名字和一些单词,剩余的时间都在帮哈伦反复地听写、并不断矫正他的握笔姿势——单从成果上来看的话还是不错的,只是每次在尤妮覆着他的手矫正姿势时,哈伦总还是会有那么点心不在焉。
“比昨天要好很多呢、但是还要继续练习,”尤妮点点头,“这是我写的样本,你看看、按照教你的发力和握笔模仿着再多写几遍。”她把纸递给哈伦。
“好。”哈伦看着那娟秀的字迹、忍不住夸奖,“尤妮、你写得真好看。”
“也是别人教的啦。”尤妮不好意思地回道。
“塞西莉亚?”哈伦不禁想起了那位靠着写字和他人交流的女仆长,但思考了一瞬就又换了选项,“啊、应该是唐先生吧?”
“都不是哦。”谁知尤妮两个都否认了,“是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教的……很久以前的事了,虽然我现在到了月哭馆、但至少这些字不会离开。”
“很重要的人啊……”哈伦喃喃了一句,他没有追问、而是又拿起了纸笔,“尤妮,你能教我写哈德琳的名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