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妮，你能教我写哈德琳的名字吗？”
“诶？啊啊当然可以。”
尤妮回过神来，她接下纸笔、端端正正地在上面写下了哈德琳的名字。
H-A-R-D-R-E-N。
“Hardren……”哈伦抿着嘴，一边轻轻念着妹妹的名字、一边在纸上小心翼翼地写着，手却忍不住地有些颤抖。
我早就应该学会写她的名字的。
哈伦有些悲伤地想着，他回头望了一眼、承载着妹妹灵魂的娃娃仍旧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床头。布料制的皮肤暗淡无光，塑料的眼睛也僵硬无神。
尤妮显然是注意到了：“哈伦……是想妹妹了吗？”
“……嗯，”哈伦没有否认、这也没什么好否认的，“以前我们家其实挺好的，只是妈妈为了生哈德琳所以……爸爸因为妈妈的事才变得那么自甘堕落，哈德琳一直觉得是自己的错，她总认为是她害死了妈妈、拖累了我——尽管在我劝过后她就很少提了，但我知道她心里还是这么想的。”
“这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的错。”
“可事情还是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了，”哈伦低下头、手里暗暗地把笔捏紧，“她是我的妹妹、我唯一的亲人……那天晚上她死在我怀里的时候，我真的、真的没法忍受……我想救她、就算可能会死我也想救她。”
哈伦悲伤而坚定的神情不禁让尤妮动容，忽然、她想到了什么：“那……哈伦、你想去看看哈德琳吗？她的身体现在应该在先生的储藏室里。”
“可以吗？”哈伦一下抬起头来、但又不确定自己是否可以抱以希望，“但我们这样偷偷去不好吧？”
“哼哼、谁说我们要偷偷去了？”尤妮俏皮冲哈伦眨了眨眼，“让先生同意不就行了？”
“——搞定。”尤妮在轻轻地关上唐先生的房门后，有些得意地将亮出了自己的右手手心，“唐先生已经同意我们下去啦！”
“这就同意了？真是意外的很好说话呢……我以为他会很严格。”哈伦感叹了一句，继而将视线落在了尤妮的手心，“你这手上的魔法阵是怎么回事？”
“是一次性的钥匙哟，”尤妮解释着，她拿起一旁正在摇曳火光的金属烛台，又转过身来招呼了一句，“储藏室在地下一层、快跟我来吧。”
“嗯嗯。”
哈伦答应着、随即便跟着尤妮的脚步走去。
月哭馆——事实上、哈伦并不是很明白这个名字的意义、所以只能从字面上去理解这幢建筑。此刻已是深夜，虽然能猜到大家都还没有进入梦乡、可寂静如坟墓的四周却还是不禁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略有寒意的晚风从雕花的窗户缝隙间流淌而过，如水的光芒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凝固、透彻似泪。
“哈伦、在这里。”
忽然尤妮呼唤到，哈伦连忙回过神来，他几步走到她身边、这才借着微弱的烛火光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于一楼的一个小走廊里，尽头有一扇矮小的木门。尤妮率先推门而入，哈伦紧随其后。
一阵凉意袭来，随之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长长的木质楼梯，尽管宽度正好可以让两个成年男子并肩同行，然而哈伦在定睛一瞧后、才发现那只是一根根从墙里伸出来的扁平木头，不仅没有扶手，就连宽度、以及各个木头之间的距离也不尽相同。楼梯向着下方的黑暗不断延伸，不知通到什么地方。
哈伦不禁打了个寒颤：“尤妮、我们要走多远？”
“一百六十九个台阶，也没有很远啦。”尤妮察觉了他的不安、出言安慰道，“哈伦不用害怕哦，下面只是先生的一些收藏、没什么恐怖的东西。”
“嗯……”哈伦咽了口唾沫，“我知道了。”
——嘎吱——
一步走下、陈旧的木梯发出痛苦的呻吟，哈伦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盏烛台的光芒上，就连四周的黑暗也不敢多有探求。他紧紧地与尤妮保持着前后脚的距离，在不知道走了多久后、才终于听到小皮鞋落在石板地的上的清脆声响。
“这里就是地下一层了，”尤妮说道，“总共有三层、所以这里也没有那么恐怖吧？”
“啊……还好。”
哈伦从楼梯上跳下来，回头又望了一眼、总感觉继续往下的楼梯底端好像有什么濡湿的东西在咕噜作响——不过他没有和尤妮提起，只是老老实实地跟在她身后，在经过了好几扇刻有花纹高档木门后才来到了最深处的房间、也就是最终的目的地。
“这里是？”
“储藏室，你的妹妹就在这里哦。”尤妮说完、推门而入。
事实上、比起储藏室，倒不如说这里是一间巨大的停尸房：一个个陈旧的硬木长柜被嵌在墙里，不仅每一个都有自己的编号、还有不同的魔法阵。
“5626……”尤妮举灯寻找着，“啊、这个。”她的视线落在最下层的一个柜子上，于是走上前去、张开右手，将掌心的魔法阵与之相对——红光瞬间闪烁。
“哈伦、你自己打开吧。”
尤妮往后退了两步，而哈伦没有回绝、他悄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将柜门给拖了出来。
——女孩就那样躺在里面，干干净净，不着寸缕，略显苍白的面容却是十分安详；她的头发有些凌乱地散开，苍白的双手交叉在腹部、胸口则有一个血红色的魔法阵。
哈伦情不自禁地伸手、轻轻拂过妹妹的脸，发现她的身体似乎没有那么冰冷。
“哈德琳……她不会死的、对吧？”哈伦喃喃着，尤妮刚想回答，却忽然意识到他好像没有在和自己说话，于是保持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哈伦轻轻地关上柜子站了起来，他长舒一口气以平复情绪，然后才看向尤妮：“尤妮、谢谢你能带我来这里……我们回去吧。”
她点了点头。
回去的路程似乎比来时要短上很多，哈伦再一次向尤妮道了谢，之后才回到房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回忆着妹妹的样子。
不得不说、唐先生的确把哈德琳的身体给保护得很好，这让他能更安心地为唐先生工作，但那个魔法阵……
忽然、哈伦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睁开了眼，他伸手拿起放在床头的娃娃、轻轻解开它的衣服。
……娃娃的胸口上，有个同样的魔法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