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早起。
和昨天一样,唐先生依旧要求大家去镇子上帮忙继续昨日的修缮,哈伦本来兴致勃勃、脑袋里一直想着今天要做的事情,然而就在他准备去门口和昨天一样集合时,尤妮却突然拉住了他。
“怎么了?”哈伦疑惑地问,“尤妮、我们现在不是要去集合吗?有什么事你可以在车上跟我说,要是耽误了修镇子就不好了。”
然而尤妮满脸犹豫,她抬起眼、像是在观察哈伦的情绪,又很快低下了头去。
“尤妮……?”哈伦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妙,“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的。”
尤妮听言、抿了抿蜜桃色的嘴唇,仿佛是在斟酌用词般缓慢地说道:“那个、哈伦……你昨天私下里有没有做过别的什么事?”
“啊?”
哈伦一愣,他第一个想到是就是自己去偷偷见图书馆里的贝拉了,然而尤妮的话语前还有个“昨天”作定语,所以他只是小小地紧张了一瞬间、很快恢复了正常的神色。
“昨天……没有啊,就是给伊芙上了药,后来就一直跟你在一起。”
“是么,那真是奇怪了……唐先生竟然会说这样的命令。”尤妮喃喃着,她松开手、脸上全是失落的神情。
哈伦不禁有些担心:“尤妮,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刚刚提起了唐先生……难道是他给我下达了新的命令吗?”
“嗯……对,就是在刚才,先生让我转达给你。”尤妮嘟了嘟嘴,似乎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而说出来话也的确让哈伦大吃一惊。
“唐先生让我转达你,说……说你今天不要去镇子上了,和塞西莉亚一起留在月哭馆。”
“啊?!为什么啊?”哈伦大惊,“我昨天做了什么让他不高兴了吗?为什么不让我去?”
尤妮摇摇头,显然、她也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何在:“塞西莉亚是因为扮成了汉娜夫人,既然是贵族、所以只去一天,稍微露一下脸就可以了,但是你……先生没有说原因,但就是让你留下。”
“怎么这样……”哈伦心有不甘,但他看看尤妮同样担忧的神情、也舍不得让她再这么不高兴了,于是迅速换上了一副笑脸,说道,“啊、肯定是因为昨天我们都出去了,馆里留下了很多活儿没来得及干,今天要是再都出去的话月哭馆里说不定就脏死了,先生一定是这么考虑的、所以才会选择留我下来。”
尤妮的两只手不安地交叠着:“可是、这种事留其他人也可以啊……”
“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呢,修缮镇子可不能缺了你们。”哈伦冲她笑,“放心吧,你们好好去帮助村民,馆里的事交给我就行。”
“这、嗯……那好吧,我们很快回来。”
送走尤妮后,哈伦维持的笑容才渐渐收敛了起来,他虽然心里知道留下来做后勤也是件重要的事,然而却不免还是略感失望——从小到大、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习惯了自己一力承担。如今却让那些女孩子们冲在前面,自己只在后面打下手,他既不适应、也不习惯,更不喜欢这种感觉。
“唉……”
哈伦重重地叹息了一声,然而现在自己的实力的确不济、他有再多的怨言也于事无补。相比之下,他能做的也只有重新打起精神来,按着每天的日常规划将月哭馆里里外外的卫生又打扫了一遍、让所有地方都一尘不染,并且还主动承担了尤妮的任务。
和哈伦主管的杂物区和后勤区的“三等房间”不同、尤妮负责的房间多是“二等房间”,比如客房,或者一些比较重要、但又没有重要到需要得到先生允许才能进入的房间——那些被划作“一等房间”地方都是塞西莉亚在管。而月哭馆上上下下有将近四百个房间,眼看着一个上午都快过完了,哈伦还是没机会遇上她。
这里是二楼的一间书房,就属于“二等重要”的房间了,不过事实上、这里已经可以算是座小型的图书馆了。虽然里面的藏书远远不及囚禁贝拉的那座钟塔图书馆的藏书量,但少说也有一万本左右的图书,它们密密麻麻地塞满了书柜,让整个房间都显得格外狭小。
哈伦进去的时候都有些被吓着了,诚然、钟楼的图书馆的确十分雄伟,然而那些书真的很远——中间又有贝拉会吸引走哈伦的注意力,所以他其实并没有对那些书十分上心。可这个小图书馆里除了自己外空无一人,于是便能尽情感受巨量书籍所带来的震撼感觉。
放眼望去,只见这个房间里至少摆放了二十排书架,它们并非两两相对、而是相互错开,避免有经过的人会因为其中狭窄的道路而相互碰撞。空出来的地方则是摆放了一张长长的书桌,旁边放了不止一把椅子,上面还有一本半开的书。墙上开了一个十分巨大的窗户,明媚的阳光从窗间倾泻而下,仿佛连灵魂都被温暖了些许。
哈伦一时有些失神,他知道自己学识尚浅、可还是像鬼使神差般地走到了书桌前,翻阅起那本不知道被谁读到一半的书来。
这是似乎是一本故事书,哈伦看不懂、只能看到里面有些可爱的插图,有几个小人儿手拉着手走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一家三口、脸上都是快乐的神情。
……这应该是本描写幸福的书吧?
哈伦这么猜测着,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书籍一直都是神职人员用来歌颂上帝的媒介,几乎没有像这样自由而快乐的感觉、只有无尽的虔诚,虔诚到近乎死板。
这么快乐的、描写家庭的书……是谁在看呢?
哈伦想了想,但也没有个结果,只能又把书放回了原位,然后便不再怠慢地拿起了抹布、水桶,还搬来了手脚架,从最后一排的书架顶端开始认认真真地将每个角落都清扫干净。
嗒、嗒、嗒。
忽然、外面似乎传来了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哈伦一怔、下意识地以为是尤妮回来了,但转念一想才意识到现在还不到中午,又想起自己听不见唐先生发出的任何动静……便也猜到来人究竟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