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赛第二轮结束后,坐在街边的小店里,哈伦仍是感到心头的愤怒不曾减去半分。他们刻意选择了一家咖啡馆、而非伊芙和伊登师傅的店子,为的就是避免让他们也被卷入自己和萨德温之间的纠纷当中。
此刻、已经是月上柳梢的黄昏时分了,家家户户都已燃起了炊烟,饭菜的香气在橙红渐变的火烧云下肆意飘散。尽管那味道比不上参赛选手的叫人那么垂涎欲滴,但其中满满的生活气息却也透露着无限的温柔、平和与幸福。
“……我们不能就这么吃了哑巴亏吧?”想了想、哈伦这么说道,“我已经打听到萨德温在哪家饭店工作了,要不我们去找他理论一番?哪怕得不到道歉、也至少能警告他一下,叫他下次不要再用这么下作的手段了。”
“找他理论?”蕾贝卡从鼻腔里发出一个不屑的音节,“他要是那种能与之理论的人的话,也就不至于用这种手段来获得利益了;再说了,本大厨也不屑于和他理论,完全就是自降身份。”
尤妮听了、担忧地看着蕾贝卡一眼,补充道:“虽然我觉得应该要去理论一下,但我们也没有证据呀……如果事情闹大了,会有多少人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呢?搞不好到时候他们反咬我们一口,说我们寻衅滋事、怂恿主办方取消了蕾贝卡的比赛资格就不好了。”
“……可恶……”哈伦用力地捏紧了拳头,“我们居然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哈伦……”尤妮看着他,声音似乎变得温柔了些许,“这件事情很让你生气吗?”
她将手覆盖在哈伦紧捏的拳头上,那柔软的触感瞬间就让哈伦清醒了不少。
“我是有点生气,”哈伦低下头去、喃喃地说,“这也太不公平了。“
“这世上有很多不公平呢,”尤妮有些失落地说,“哈伦是第一次遇到吗?”
第一次?怎么可能?
哈伦听了,心中不免翻涌起一股强烈的酸涩和剧烈的悲伤。事实上,他这辈子就可以说是生活在不公平的对待中的,为了偿还父亲欠下的债款、他什么工作都做过,而如果他每样工作都能得到与之相符的报酬的话,他至少能提前两年还清这债务。
长时间的压迫与剥削让哈伦在不知不觉间变得很乖,变得不太去深究自己的所得、只牢牢铭记自己做的还不够——然而归根到底、这一切只是对他个人而言的。此时此刻,他不想让那些出现在自己身上的不公再次出现在尤妮和蕾贝卡的身上。如果要是可以为他们争取回这世间本该有的公平的话,他也愿意为之一搏。
“尤妮、我……”
“不要那么唧唧歪歪了,在这里商量有什么用?”突然、一直坐在旁边没出声的蕾贝卡开口说道,“赢了他就好了,不管他使用什么样下作的手段,不管他有多么的小人,只要我赢了、给他的耳光就会比任何一种申诉更重。”
“蕾贝卡……”哈伦看着她、低下头想了想,“你说的不错,反正复赛的第三轮要等到明天上午才举行,咱们今天晚上先回月哭馆,补上一口新锅就是了。”
“说得对。”尤妮点点头、表示赞许,“明天开赛之前设备一直都会在我们的眼皮底下,萨德温也没法再做什么手脚,以蕾贝卡的技术、进入决赛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要我们在决赛之前看住自己的设备和食材,区区一个萨德温又能奈我们如何?”
说完、她也轻轻地拉住了蕾贝卡的手,脸上的笑意如春日的雏菊般缓缓绽开,柔软甜美得沁人心脾。
当晚、入夜。
其实通俗来说,这几天是可以算做唐先生给哈伦放的假期了,因而不到晚上九点,哈伦便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哪怕和尤妮进行了每日学习后,钟表的时针也还没有超过数字十。换上了寝衣后的哈伦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转了两圈,他望向窗外皎洁如美人泪滴的月光,忽然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见贝拉了。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呢?正好今天没事,我去看看她吧?
事不宜迟、哈伦即刻行动起来。他穿上鞋子、披上外套,见月哭馆似乎已经都安静了下来,便偷偷摸摸地溜了出去,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位于花园深处的那座图书馆。
此时的天空已经被深蓝色所浸染了,只有月牙如钩,在薄薄的云彩后面倔强地发出自己的光亮。钟楼在花园深处静静地屹立着,偶尔有风吹过、白色的花瓣飞舞如蝶,让一切看起来仿佛是在梦中一般不真切。无论来到这里多少次,哈伦总是会被这钟楼的神秘雄伟所震撼。
他轻推大门,小心翼翼地从门缝间钻了过去——图书馆里并非一片漆黑,有无数支烛台在摇曳着光芒,只是馆内的空间实在太大、那光看起来也是孤独异常。
“……是谁进来了?”远远地、传来了少女的回声,“哈伦……是你吗?”
“是我。”哈伦应道,“你在哪儿?贝拉?”
“在这里。”
有脚步声传来,渐渐地也清楚起来。哈伦极力望去,终于在成千上万本书中找到了贝拉。她依旧是那身素色的长裙,在这样的夜色里、整个人看起来不免有些单薄。
“啊……哈伦,好久不见。”贝拉喜上眉梢,伸手跟哈伦打招呼,“快到我这边来,我一个人在这里真的太寂寞了。”
“抱歉、这两天事情有些多,刚刚才空闲下来,所以我立刻赶过来看你了。”哈伦找到楼梯,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上跑,不免气喘吁吁,“呼……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过得很好,哈伦、你看你都出汗了,跑这么着急做什么?”贝拉向他温柔地一笑,拿出一条手绢来、在他额上轻轻擦了擦,“现在如果出太多汗的话,到时冷风一吹是很容易感冒的呢……我不想你生病。”
“啊、抱歉……我会注意的。”这样亲密的动作让哈伦不禁面红耳赤,他僵直着身子等贝拉擦完,然后才缓缓地松出一口气。
“倒也不必这么紧张啦,”贝拉像是看出了他的慌乱,嘴角的笑意更是温柔如水,“哈伦……现在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