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多主厨、你的痴情可是我们城堡里人人皆知的，你为你的家庭努力工作了那么久，我们都看在眼里……这样吧、你把你的妻女带过来，我会替你处置她们。”
“！”
雷克多的脸上顿时失去了所有血色，他错愕地抬起头、眼睛血红。
“叫她们来干什么？她们……她们和这件事无关啊！”
“如果她们和我的名声有关的话，那就也和这件事有关。”萨姆纳的语气冰冷无比，“你放心、我不叫你全家都死，你妻子跟着温克尔伯爵夫人回去，听她处置；你女儿就跟着马倌吧……他马管得不错，我正在想赏他点什么，正好他就喜欢那个年纪的女孩。”
雷克多听得脑子里嗡嗡地响，像是在打雷一样震得他头晕脑胀，他低下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把安瑟娜交给温克尔夫人……她怎么会放过她？而且那马倌的年纪比我还大啊……还酗酒，我怎么、怎么能让蕾贝卡嫁给他？之前他娶了一个女孩……他把她打死了啊！”
“只要你的女儿不像那个女孩一样生不出孩子，我相信马倌不会打死她的。对了、你女儿应该十三岁了吧？这个年纪已经可以生育了。”
“可是……”
“我是在通知你，没在和你商量。”萨姆纳不想再听他说了，只站起身来、背着手走开，远远地扔下一句话，“……你回去和她们说清楚吧，晚上带她们来城堡，如果不想你们全家都丢了性命、你最好乖乖照做。”
“……”
雷克多渐渐瘫软下来，即便那些壮汉没有再压着他了，他也依旧软软地跪在地上、呆若木鸡。城堡里的男仆和女仆收拾起了残局，不出几分钟、这里又恢复了洁净平和的模样——蓝天白云、清风徐徐、鸟语花香，整个世界依旧美好而自矜，并不在意到底有谁失去了生命、到底有谁即将失去生命。
哈伦站在旁边，简直喘不过气来，他悲哀地看着在清风中呆滞的雷克多，在鼻尖不断地泛起酸涩时，心里却有一丝无法抹去的疑惑。
……为什么……你不逃走呢？
“雷克多。”
突然、一个沉稳的男声在不远处响起，那声音并不大、却像是直接在人心里响起来似的，震得人一愣。
哈伦寻声回头，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因为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端上卡斯利心脏的男人！此时、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虽然没有血迹了，可哈伦还是能嗅到对方身上久久不能散开的、深刻的死亡味道。
“雷克多，”男人走到雷克多身边，他蹲下来、过了很久之后才深深叹了口气，“……唉我很抱歉，卡斯利是个好孩子、我也挺喜欢他的，没想到今天得亲手杀了他……我真的很抱歉。”
雷克多微微抬起了一丝视线，他的脸色白得像是一张纸，连嘴唇也没有半分血色：“你杀了卡斯利……现在也要来杀我了吗？蒙格尔？”
“到时候杀你的人大概率不是我，我也希望不是我。”蒙格尔面色复杂，“说实话，身为杀手、我在城堡里没什么朋友，怕的就是未来某一天收到一个叫我两面为难的命令……没想到还是遇上了。”
“你不会两面为难的。”雷克多绝望地看了他一眼，“如果萨姆纳要你杀我……你不会犹豫的。”
“的确不会。”蒙格尔苦笑一声，“但不代表不会难受。”
雷克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蒙格尔、我们认识十年了……你了解我的，如果我知道温克尔对坚果过敏的话……”
“事到如今，你还这么认为吗？”听到这里、蒙格尔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萨姆纳要的是面子，他为了面子杀了多少人、我比你清楚得多。”
“……”
雷克多没有说话，此时的他或许真的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了。他颓败地低下头去，恍惚得像是在做着一场噩梦。
蒙格尔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情感飘忽不定；过了一会儿、他才低声说道：“他给出的时间是今天晚上七点之前……如果你在此之前把她们带过来了，他就会按照之前和你说的那样处置你的妻女；但如果是在那之后……他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最让你痛苦。”
雷克多怔怔地听着，蒙格尔知道自己得不到回应，于是咬了咬牙、继续说：“我已经得到了指令，你回家的时候会有几个我们的人远远地送你……如果你试图逃走、或者做些别的什么动作的话……其实这话我不说你也能明白。”
哈伦听得心惊肉跳，但心里却像是明镜一般清楚了——雷克多是绝对无法逃走的；一边是地狱、一边是更深的地狱，他从来都没有第三种选择。
“我这种人，其实是不应该给别人怜悯的。”蒙格尔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轻轻放在雷克多面前，“但你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所以我才给你。”
雷克多看了那东西一眼——那是一个小纸包，不过手心大小、折叠得非常平整，但中间略略的鼓起仍旧暴露了它正在其中隐藏什么。
“这是……什么……？”
雷克多这么问，可他的表情似乎不像是一无所知的样子，只是想听到蒙格尔亲口告知。蒙格尔自然懂他的心思，棱角分明的脸上划过一丝轻浅的无可奈何。
“三个人的分量……十分钟起效，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就是肚子会疼一点。”
蒙格尔说得很小声，他没有明说这个东西的名字、但对它的描述却是无比清晰、哈伦也能听得明白。
毒药。
那一瞬间，哈伦只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像是要晕过去一般。
……这就是……杀手的慈悲吗……？
他这么想着，只感觉这个世界变得无比陌生，他曾以为自己遭受的那些就足够阴暗了……然而在还清债务后，尼尔森先生还是让他平安离开了、他至少没有逼自己去死啊……
比起无尽的折磨，这条路……真的会好走一些吗？
哈伦想不明白，而雷克多似乎也想不明白。他盯着那包粉末，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
“蕾贝卡……她才十三岁……”雷克多喃喃自语，“我答应她……要保护她、让她好好长大，以后遇到自己爱的人、她会和他结婚、和他一直在一起……”
蒙格尔细细地听着，没有说话。
良久、雷克多伸出手，把那个纸包紧紧地攥在了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