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哗啦啦地下个不停,宋珺终是松开了手臂,短唐刀刷的一声消失不见,梁艳的身形显现,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契约者。
“咱家没事,梁艳,你抱得这么紧,咱家反而要窒息了。”
可剑魄少女不管不问的摇了摇头,手上的劲道一点儿没放开。
宋珺轻叱一阵,也不再继续要求。轻轻摆动还能活动的右手取出口袋中的手机,顺带在头顶上放出了一圈刻印界像伞一样阻隔开雨水,虽然身上已经就被雨水浇了透——早在之前放李叶恩等人离开时她就解开了刻印界——但现在要打电话,总不能让手机进水,毕竟不是什么高级货,短路了才是麻烦事。
以两名女子的体力想要把剩下的人在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都运回天目学园是件完全没可能的事情,宋珺只能依次打电话给警察局和急救中心,用平静的口吻简单描述了盘山公路上发生了一起车祸,有人员负伤并需要救助。不一会儿,远处的山路上便能看到急救车的红色转光,呜滴呜滴的声音也钻入耳中。
“梁艳,别抱着了,让救护人员看到不好。话说回来,真是也该谢谢这些公仆们无私的奉献精神,咱们给他们添麻烦了。”
“让他们看去,反正他们不会记得,谢不谢也无所谓。”梁艳小声嘟囔了一句,根本不愿意松开手。
已经下车赶到现场的交警们迅速拉好了隔离带,宋珺无奈地顶着对方诧异的眼光编造了一番因为暴雨导致山涧落石继而引发车祸的证词,在保证了之后会去警局做更详细的笔录后,她拖着梁艳朝救护车走去。
已经把躺在地上的三人搬进救护车的医护人员抬头看到了她们,疑问道:“你们和这几个受伤的人是朋友?”
“同学。”
“哦。”医护人员点点头表示认可,毕竟几人的校服样式是一样的,“如果你想要陪同学一起的话,不行,我们的车里已经放了三个担架,坐不下了。”
“可是……”宋珺刚待说话,却被对面直接挥挥手打断了。
“你关心同学的心情我很理解,不过专业的事情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而且你身边的同伴似乎也有些被惊吓到了,多陪陪她吧。”医护人员劝解道,“去和那边的交警协调下,录好笔录后他们会开车带你们来医院的,我们交通意外急救是同一个系统,他们知道医院位置。”
“谢谢您的关心和建议。”宋珺礼貌地鞠躬笑了笑,这是因为对方提醒她陪伴梁艳,无论是真心话还是不想让两人上车的推辞,她都应该传达回谢意。
口上这么说,手指却轻轻捏了一个剑诀,伸到梁艳嘴前。后者抬起头来,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上去。
没有出血,相反传来了一记清脆的碎冰声,肉眼可见的一圈白光如波纹般散落向四方。所有接触到白光的人一瞬间失了神般站定,可在几秒后,又毫无阻碍地继续手头的工作,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面前那个刚刚看到梁艳动作想要伸手阻止的医护人员也愣愣地停了下来,直到宋珺拖着梁艳也坐上了救护车,才目无表情地关上了后翻式的车门,对多出来的乘客没有一丝诧异。
“去天目学园。”宋珺淡淡地说道。
没有反对意见,司机默然地发动救护车,呜滴呜滴的声响很快地便消失在了雨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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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学园的两人终于是分了开来,物理意义上的,因为宋珺要求梁艳把昏迷的申有德送去学校的医务室,而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回到了学生会室。
有担架车帮忙,总好过拖着一个人在地板上走,在面无表情的医护人员的搬运下,这项分工倒是不难完成。宋珺轻敲了一个响指,医护人员们便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没有人会记得这件事——明天的报纸或电视最多会记录一起车祸逃逸的新闻,无论是交警还是急救人员都会坚信车祸现场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
至于交警会从车牌号查找到车辆的原主人并上门询问这一点,相信沈家会在得知消息后把事情摆平的,推断出田茂平和沈家有所联系后,宋珺已经懒得再在这件事的收尾上多费工夫。
她坐回宽大的靠椅中,略显疲惫地叹了一口气,看向写字台的右侧,那里有一部电话,拨号是转盘式的,比起日用品倒更像是彰显办公室历史的装饰品——说起来当初是蒂拉极力推荐购买的款式。
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后,终于是伸手把话筒提了起来,伴随着转盘不断被拨动又一次次转回原位的滋啦声,一套号码被拨打了出去。
如果有熟悉电话号码排列的人看到,一定会发现,那并不是国内任何一个地区的区号。
那是一通拨往欧洲的长途电话,目的地,是英国伦敦。
“Hello?”不多时便通了,电话里传来了一声充满贵族腔调的绵长问候。
“别和咱家用那令人作呕的伦敦腔。”宋珺哼了一声。
“呵哈哈,明明是你打电话过来,说话居然这么不客气呢。”电话里的声音不以为意,“话语是展露人此时此刻心理状态的重要参考因素,你现在的话语中似乎透着疲惫。”
“你的话语中则满是愉悦?”宋珺反讽道。
“当然,现在正是绅士们的下午茶时间。”电话里的声音随意地说道,算算时差这大致并没有错,“阳光明媚,心情高涨,如果不是你来电话,我正打算加入庭院里的露天桌球比赛。”
“戴着白手套,穿着燕尾服,明明没有打出好球,也能听那些贵妇人两个小时的无聊恭维。”
“你有什么其它的娱乐项目可以替代的吗?”
“咱家有一个故事能够讲给你听。”宋珺将话筒换了一边耳朵,“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呢?”
“没问题。”电话里的声音笑道,“你知道的,我一向喜欢故事(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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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如此,那个少年心中有个恶灵,而那个恶灵操纵了那个少年的行动。”听完宋珺的描述,电话那头的声音发出阴寒的冷笑声,“让那个少年自己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妹妹,呵呵,这真是杰作啊,失去了一切亲情,还是自己下的手,那个少年的心防在那一瞬间就会崩溃吧?然后,自然就是那个恶灵主导身体的控制权了。”
宋珺靠在椅背上,看着外头庭院里瓢泼的大雨,此刻没有闪电没有雷鸣,也没有风,雨水只是哗啦啦地冲刷着大地,仿佛满天的神灵也在厌弃这肮脏的世界,要把它好好地洗干净一点。
许久,她才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伸出手指随意地敲了敲桌面。
“咱家几时对你说过,那个叫做沈静淑的小女孩——”宋珺斜瞥了在沙发上睡得深沉的身影一眼,口吻淡漠,“——死了?”
“什么!?”
沈静淑没有死!?
“当然没有。”宋珺哼笑一声。
她会选择用电话和对面联系的理由很简单,就是为了得知对面所推断的结论是不是和自己所想的一样。
现代社会技术已经如此发达,即时通讯的手段多得是,视频聊天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为什么不利用互联网,而是使用只能传递声音的长途电话,忍受好几秒的交流延迟呢?
为了实验一个叙述性诡计。
或者不如说,是视角的问题。
宋珺在电话里所叙述的,都是按照她推断的李叶恩的视角在进行,而结果也证明了她的猜想——正如电话里的人之前得出的结论一样,李叶恩的认知也同样被欺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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