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历史、记忆与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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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入了一片意识的海洋。
说是海洋，似乎又不太准确，或许用“虚空”一词来形容更加合适，他沉浸在其中，却又是漂浮在其中，没有光源，但并不是完全的黑暗，有无数的碎片在身边游走，像是缤纷的星辰，化作另一种意义上的水波，翻转之间浪涌涛动。
那些，是剑魄与藏剑之间的历史、知识、智慧，还有传承。
碎片们化作术式，连接上他的精神体，微微闪烁了一阵后，开始猛地涌入。
赫！李叶恩几乎是倒抽了一口凉气，他的脑海宛如变成了一个高速运转的硬盘，无尽的数据正在刻写进来——刻写、理解，然后收录，就是这么简单。
剑魄的各项特性、剑灵的意义和作用、如何发动刻印界、奥格的存在、与敌人战斗的技巧……等等等等无数的东西涌进了他的脑海。
李叶恩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脑子会被撑爆，可平静下心情后，却发现这些繁复的知识根本没什么可惧的，它们轻松地融入了他的认知体系中，像是呼吸般自然，或许这是镌刻在他灵魂和骨髓深处的东西，现在不过是随着热血的涌动而再次回忆了起来一样。
剩下的，不过是在实际使用中将各个能力进行熟悉罢了。
如果学校的教育可以用这种方式来传输知识，大部分人或许就不用经历学生时代的诸多痛苦，而国家的科研水平，一定也会有一个大跨步的飞跃吧——他居然能够分出心思，来进行这些不着边际的胡思乱想。
他觉得自己可以去搜寻一些更多的碎片，这种感觉很奇妙，带着无法言说的欢快。原本在虚空之中，他以为自己是无法行动的，可在此时，他只要动一动手臂或是摆一摆脚，就能轻松的下潜。没错，是下潜，无论他用什么动作，他都无法上浮。
这是要进入意识之海的深处。
他感到一丝惶恐，可更多的却是对未知的好奇，或许这是唐暧的恶作剧呢，他坚信少女不会伤害他，而是打算给他看另一些东西。
然后，他发现了隐藏在黑暗虚空底层的，那扇紧闭的“门”。
一个念想冒上了他的心头，没有理由也毫无道理，就是那么凭空的冒了出来，像是恶魔在耳边最甜蜜的诱惑：
【去门的另一边】。
去门的另一边？他疑惑道。
去门的另一边，没错。那个声音诉求着。
那是一扇紧闭的大门，虽没有把手或锁头，但仍在拒绝着外人的进入，门扉上一道裂痕触目惊心，让李叶恩不自觉地想要去关注。
不要去碰触，唐暧不会玩这种花俏的，意识中最后的一丝警觉在提醒他，可鬼使神差地，他还是伸出了手去。
他伸手抚摸过那处伤痕，却不知道如何开启这个阻碍，他突然回想起之前“出鞘”的技巧来，竟是微微一笑，哦，唐暧，你就没想过换个关门的方式吗？
他找到了镶刻在门扉上的那处宝石装饰，用力按压一下，随即将闭锁的入口推开。
意识之海最深处的入口开启，伴随着叮叮的数声响动，像是珍珠坠落玉盘。
仪剑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带着不甘带着悲伤，李叶恩觉得自己沉入了另一片意识的海洋，他左右摇晃，有些找不对方向，飘飘荡荡地，却莫名地有着一种怀恋的感觉。
当李叶恩终于能够睁开眼来看清事物时，他发觉自己正在上下颠簸，于是随意地抬手，试图确认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却发现手中居然握着一根马鞭。哦，原来是骑在马上，他略感诧异，随即又觉得理所当然。这是他吗？亦或并不是他呢，似乎都不重要了。景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像是在手指的缝隙间漏过的记忆，恍如隔世。
“李叶恩”微微仰起头来，看到了前进道路上那道巍峨的宫门，他轻轻地念出了悬挂在其上的名字。
玄武门。
他打马前行，神情平淡，并没有察觉到潜藏在阴影中的危险，然而下一刻强大的压迫突从四面八方升起，紧紧地锁住了他。“莫放走了太子”的呼喊不绝于耳，他猛地抽剑出鞘，却发现手中乃是仪剑，无力格杀。
一缕银光激射面目，那是战枪，他最熟悉的那个兄弟手中杀人无数、建功无数的战枪，此刻却要来取他的性命！他猛地一拉马缰，胯下良驹便是人立而起，堪堪避过这凌厉的一击，他仓皇地牵动马匹转过身来，想要逃走，熟料对面长枪一抖，炫出更凛冽的枪花，紧接着涌出的攻击紧贴着他的后背刺出。
他反手划下一剑，剑身与枪头正面击上，“嗡”的一声便铮然断裂，他听得黑暗中对方冷声一笑，幽暗的场景中似乎有许多影子也一同笑了起来，是啊，用仪剑格挡战枪，岂不可笑？
仪剑前半截的剑身跌落在尘埃中。
他将手中半截断剑猛地扔了过去，翼图争取生机，可长枪早就看破了他的心思，一记横扫，断剑便被打开。
“世民，我是你的大哥啊！”
对面没有回答，眼看他打马逃走，长枪追之不及，那人便挂下战枪，取出强弓，满弦一箭直射而来。
“李叶恩”听到弓弦响动，转头回望，他明白自己再躲不过这一击，那一瞬间，他忘记了要恐惧，眼睁睁地看着那支弓箭扑面袭来，全身的神经都在发出警报，像是一头扎进了荆棘丛，带着淋漓的刺痛，这么多年来的人生片段，迅速变成了空白，他什么也想不起来，只痛恨被自己的兄弟夺去了一切。
长箭射入心脏，人从马上坠下，带着敲碎梦境的破裂声，回忆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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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叶恩梳理着自己的心境并进入“意识之海”的同时，沈静淑这边，同样也在进行着一项特殊的事务处理。
处理事故后续的一线工作者们正聚集在一间休息室内，他们安静地听着一个女子做着简报，随即将得到的信息反馈给各自的上司。
那名个头高挑的女子，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套裙，像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女性，可那眼镜片后凌厉的眼神，却告诉所有见过她的人一个直观的信息：这个女人不简单。
女子叫做高泓浵，是沈家派来处理这次事故后续的全权代表。
对临埠的各个政府机关来说，这只是一起平常的意外事故，无论是警察、消防还是医护系统，都在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因此他们一开始并不了解沈家派人来的理由，直到一个民政工作出身的看护士点出了入院的两个孩子中，那个女孩儿的姓氏是“沈”时，他们才恍然大悟。
对政府机关而言，一场事故的处理，真正要花费精力的，并不是现场整治，反而是后续的收尾工作。
伴随着李老爷子的去世，李家丧失了具有法理意义上的监护人，而那两名被留下的孩子都尚未成年，若是不妥善处理一定会引发社会公议，政府可不能冒着被口水淹死的危险，对这起事件随便放下。
那么要如何处理两个未成年人的监护呢？送往福利院（注）似乎并不是一个好的处置方式，可男性家属那边根本找不到可以联系的亲属，而女性家属那边则是很多年前就断绝了关系的沈家——虽然可以动用法律强制要求沈家接受对两个孩子的监护，但无论从哪一方面考虑这都不是一个妥善的办法。
沈家愿意派人出来主动接过这个烫手山芋，其实对众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于是这件事很快就被定下了。
会议很短，或者不如说根本就不是会议，因为没有讨论，只是沈家在单方面地提出解决措施，而其他人表示接受而已。不过是花了些许时间，各个系统的负责人都表示了认同，大人们处理完必要的文件，开始走出休息室。
高泓浵轻压了压眼镜，她转过身，向着那个一直坐在一旁，但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的少女走去。
沈静淑这一刻就像她的名字表达的那样，如同一个安静的淑女，坐在一侧的座椅中，她朝着走来的女子微笑道：“好久不见了，高姐。”
“……好久不见了……小姐。”高泓浵点了点头，她拉过一把椅子，“我可以坐这儿吗？”
“当然。”沈静淑笑道，“我现在有名字了，叫静淑。”
“是的，我知道，在来之前看过医院给的报告，李老爷子取了个很贴切的名字。”
“稍等我片刻，我很快就把这些文件签完，不过让一个未成年人的签名都可在这种正式文件上生效，沈家的权势果然很厉害。”
“法律上，遵照个人意志的签名无论何时都是有效的，和权势无关。”
高泓浵解释道，但却无法说出更多，没错，法理上是有效的，但这次若不是沈家插手，会有这些文件的出现？
两人一时无话，唯留下沈静淑细细写下自己名字的声音。
“我签完了。”沈静淑抬起手腕，声音中有着一丝满足，“高姐要再确认一遍吗？”
可高泓浵没有伸手去拿过少女面前的那一大堆文件。
“就我个人来说，我原本以为……或者说我是希望你能拒绝签下这些的。为什么要接受这些条款？”她的口吻中有着确实的不解，“为什么不回来沈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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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天朝大陆没有所谓“孤儿院”一说（部分孤儿院属于私立，别惊讶，这些社会救助设施也有私立），“福利院”才是属于政府管辖的官方机构，涵括了孤儿院的功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