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临危奋起，只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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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梁艳来说，刚刚在宿舍楼内发生的一切宛如一场虚幻的梦境，强光爆发出来时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但透过眼皮，她依然觉得自己似乎能望见小小的宿舍内被点燃了一个人工太阳，光芒轻易地淹没了白天的日光，就像爆发的洪水淹没堤坝的基石。
爆炸声也很恐怖，如同滚烫的烙铁猛地夹紧了双颊，“嗡”的一声巨大的浪涌过后，耳朵以外的世界变得一片寂静，但是脑子里却依然在轰轰作响，那些声音并非从外界传入，而是被点燃的神经诸元直接在你的体内哀鸣。
一片喊叫声，恐慌在席卷人群，这很正常，虽然初中部没有开学，没有多少返校入宿的人员，但四周依然有正巧路过的学生，暴风和冲击波席卷过四周，将一些猝不及防的学生吹走冲倒——他们靠得稍稍有些近。
一瞬之间，沙石打地，尘土遮天。
梁艳没有丧失冷静，至少目前没有，她做出了最基本的判断和处理措施：捏住鼻子，猛吸一口气，鼓起耳膜，下一刻世界的嘈杂声再次涌入。
在一片或哀嚎或惊呼的声音中，梁艳坐起身来，她摇了摇晕眩的脑袋，拼命地想要回复自己的清醒。此时的她满身尘土，狼狈不堪，校服裙子都被飞溅的碎石撕裂了一道口子，露出了内里的长筒丝袜，所幸没有划破肌肤。梁艳上下检查了一遍自己，惊讶地发现除了现在模样难看了点外，竟是毫发未伤。
奇迹吗？
初中部的宿舍楼是一个被围墙围起来的小区，她从入口的大门处抬眼望去，只见眼前发生爆炸的宿舍楼的墙屋从中间倾倒，裂开了一个恐怖的大口子，而宿舍楼外侧围墙的铁栏都被冲击波推翻，衣物及杂物被凌乱抛洒在各处，像是被台风袭击过后的垃圾场。
“珺珺！？”梁艳猛地惊呼，左顾右盼，“珺珺！你在哪，别吓我，你不会和我开玩笑的！”
可是没有回应。
梁艳一时几乎要丧失神智，无论是藏剑还是剑魄，展现能力之前也不过是普通人，也会流血受伤，或许神秘性的契约带来的特殊保护使得他们不会被子弹这样的常规武器杀死，但如果是被倒塌的建筑物压在了下面且得不到救援的话……
梁艳不敢再想，怎么办？怎么办！她双目的光彩在涣散，手指却不自觉地摆动起来，对了，她的剑灵！或许珺珺事后一定会责备她，但只要用她的剑灵彻底扫除这一片土地的话……
梁艳抬起手来，放到嘴边，她的牙齿抵上了肉，照理说剑灵必须是用藏剑掌握剑魄来发动的，但只要现在她咬破自己的血肉的话——
“会长！”一声断喝猛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是珺珺吗？她转过头去，却看到一张陌生的面孔，是个女生，初中部的吗，似乎很焦急的样子，既然会认识她并喊她为会长，自当应该是联合会最外围的下属工作成员。
“什么？”梁艳几乎是放弃了思考，只是条件反射般的回应了一声。
“请离开这里，会长，这里太危险了。”那个女生劝阻道，“墙体结构很不稳定，或许还会有倒塌发生！”
梁艳抬眼望去，看见了那个女生口中所言的危险，初中部的宿舍楼有好几栋，每一栋都是四层建筑，爆炸发生在面前那栋的三楼，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残缺的四楼顶梁正摇摇欲坠，而其他被波及的建筑物也是损毁严重，大量的建材倾落，几乎堆成废墟。
等等！
梁艳猛地回想起——或者也有可能是经过了这么一小段时间，她的脑袋回复了清醒——刚才她和宋珺，是走到了哪里，才发生爆炸的？
正是三楼，爆炸的节点上！
可现在她却在初中部宿舍楼小区最外侧的大门处，若说是被暴风吹飞，倒也是有可能，但从三楼被掀下来，在空中飞过那么一大段距离，照理说当是狠狠地摔在地上，她还会毫发无伤吗？
梁艳偏头看了一下自己身边，这次爆炸的威力很大，掀起的碎石尘土无数，将四周弄的一片狼藉，可所有的琐碎都没有到达她的身边，仿佛是刻意避开了一样——或者不如说是被隔开了一样——碎块细尘在她身边隐隐围成了一个圈，可她脚下的混凝土道路，却是平整干净。
这个狭小的空间隔离，明显不是自然力下的产物。
刻印界！梁艳立刻明白了，也只有宋珺这样精妙的使用者才能发动那般小巧的刻印界，在梁艳被爆炸吹飞的那一刹那，宋珺就用刻印界保护好了她，让她平稳落地，所以她的身上除了最初被碎石撕坏的裙子和一些灰尘外便没有其他任何伤害。
可宋珺呢？
“召集联合会的人手，参与搜救！”梁艳断然命令，即刻就要上前，“还有人被困在里面！”
在宿舍楼小区的门口有通行检查的路障栏杆，梁艳直接攀了上去，将其当做了指挥台，这样她就能周围所有人都注意她。
“现在，我需要你们的帮助。”她大声地呼唤道，“去拯救我们的同学。”
学生们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窃窃私语声响起，有困惑，也有迟疑。
“会长，请下来，那里太危险了，等老师们过来再处理吧。”路障护栏可不是什么适合立脚的地方，那名女生想要伸手再拉住梁艳，却被后者轻轻地甩开。
“害怕危险者离开，这并不耻辱，每个人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梁艳在那处小高台上转过身来，却不是对着那个女生在说，“联合会的宗旨之一，帮助所有有困难的同学，在此刻，我作为联合会会长，断不会后退一步！”没错，她或许平时是一幅懒散的模样，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具有杀伐决断的魄力，以及看清最佳方案的眼力。从之前她独断签字就可见一斑，更何况现在这情况，涉及到她最关心的人呢？
她的声音清脆而又响亮，像是在做演讲，听众是近旁围过来的其他学生：“帮助他人、拯救他人，考验的并不是高尚的品德，需要的，仅仅是向前迈出一步的勇气！”
这些话，本就是用来鼓动众人的。
近旁原本被爆炸吸引而围聚过来的学生们也是群情激奋，“请让我们帮忙吧会长”或是“这时怎么能丢了爷们的脸”的话语不绝于耳，他们还都是年轻的学生，因此并不会像校方领导那样做事瞻前顾后、考虑利益，诸如为什么会有爆炸发生或者是这类事情会不会让社会舆论抓住把柄之类的问题。
哦，这些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问题，他们仅仅是在梁艳的呼吁下，明白了那里还有被困住的同学在等待着救助，最单纯的热血和想要帮助他人的心情，便足以促使他们行动。
这是最宝贵的精神财富，这也是最美丽的青春物语。
“男生上前，女生退后，并不是说不要你们的帮忙，听我说完再抱怨！”梁艳大声地发布着命令，同时对女生们进行解释，“去准备饮用水，还有药品和绷带，最近的医务室在哪里，去那里拿来！”她迈开脚步，走进宿舍区，男生们也跟了进来，“男生每三人一组，搜寻那些被倒塌的建材支架起来的缝隙，确认里面有没有人被困住。”虽然不能对一般人直接说出对刻印界的理解，但也可以换个方式进行讲述并要求众人搜索，她复不忘提醒了一句，“注意你们的头顶，小心不要被掉落的东西砸到！”
众人齐齐地应和了一声，倒是颇有声势。
为什么联合会的会长是梁艳，而不是宋珺？就如同宋珺常常笑谈的一样，无论是组织能力，或是统帅的魅力，亦或是面对危机时的临场判断眼光，梁艳都远在宋珺之上，只是平时的那般懒散掩盖了她的锋芒而已。
救援工作紧张而又有序的进行，待得老师们和校方领导赶来时，被困在各个角落里共计十一人的宿管人员或是学生都已经被救出，蒙天护佑竟是无一人受伤，他们都是正巧被两处相互支架起的建材下的空隙所拯救的。
梁艳知道，那绝对是刻印界保护下的空间，哦，珺珺，你究竟要厉害到什么程度啊，同时放出这么多独立的小巧刻印界？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初中部还没有开学，只有少数几个返校学生，加上宿舍楼内的管理人员，几乎都被救出，几名临时选出的小分队队长跑回来报告说，搜救人员已经将这片区域翻找过了一遍，可新到来的转学生吉芬，以及宋珺，还是没有被发现。
时间已经过去了快十五分钟，梁艳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梁艳正待要向那几名男生确认现场情况，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句发言。
“你看不到那栋发生爆炸的宿舍楼摇摇欲坠的房梁吗！为什么鼓动学生们进入宿舍小区？”那个声音冷静而又急促，“你在想什么呢梁艳！让那群孩子退回来。”
梁艳转过头去，看到了一位熟人。她并没有感到惊讶，能这般直接而又毫不客气地直呼她姓名的人，放眼整间学校里也没有几个。
田茂萍，正是之前梁艳和宋珺玩笑话中提到的田老师，作为保健老师的她此时拎着一个稍显宽大的急救箱，一身白大褂随风摆荡，她随意地扫视了一圈现场。
“田老师。”梁艳转头打了个招呼，“很高兴老师赶来了，虽说目前还没有需要老师帮忙救助的伤患。”
“轮不到我上场的话，那是好事才对，不过你在胡闹什么。”田茂萍轻叹一口气。
“我不明白田老师的意思。”
“这几个男生是临时的搜救小组的队长吗？他们会在这里，就是说第一轮的搜救已经完成了是吧。”田茂萍没有继续和梁艳拌嘴，她转过头来，分析非常准确，“让那些孩子退回来，那栋房屋的状况，谁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二次伤害，如果还有没被找到的学生，就等专业的人员抵达后再做第二次搜救。”
“会长……”那几名男生很显然对这句话产生了顾忌，他们朝梁艳发出询问的信息。
毕竟，虽然只是保健老师，但田茂萍老师的身份带来的权威性对学生而言还是非常巨大的。
“还有人没有被找到，他们只有可能是被困在废墟里。人是不会凭空消失的，那么就只有可能是我们还没有找对地方！”梁艳几乎是在一瞬间做出了决断，她面色不改，朝向四周的学生呼喝道，她大力挥舞着手臂，转了个身，身形自然地将田茂萍的身影给挡住了大半，“各个小队分配人手，把这片区域重新再找一遍，注意被废墟掩盖的地方！不要忘记——”她向众人鼓舞道，“——我们争取到的每一秒，都是在挽救自己同学的生命，再接再厉！”
“明白！”那几名领队的男生充满干劲与尊敬的回应着，再次回归各自的队伍中去，而随着他们将话语传达下去，学生们中再次爆发了一阵彼此加油的声音。
“你在欺瞒，或者不如说是胁迫众人。”田茂萍看着那些热血的孩子走开，她踱步到梁艳的身边，口吻并不严厉，但指责的意味却很浓厚，“用所谓的大义和美德。”
“你说的对，田老师，我无法反驳，但我必须这么做。”梁艳笑着回答道，那个笑容中有苦涩，更多的则是决然，“即使是田老师你这样富有责任心的医护人员，也是花了近十五分钟才来到这里，那么你认为那些校方领导和所谓的专业搜救团队什么时候才能抵达呢？”
“……我没有接到校方的通知，是有女生跑来医务室我才晓得发生了这场爆炸。虽说我知道你没有手机，但你可以随便借个手机然后打电话给我的，那样我会更早地赶来。”
“老师你没有拿出自己的手机看过吧，不会有信号的。”梁艳轻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我让女生们分别去找各个医务室的工作人员的话，老师你甚至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
田茂萍一手拎着医疗箱，一手从白大褂中取出手机，她按开待机画面，却发现显示是“服务区外”。
“怎么可能。”田茂萍吐了一口气，“你向哪个学生借了手机，结果发现打不通？”
“我不需要也知道校方会这么做的，田老师你知道的吧，之前那起在洗衣房发生的爆炸事故，校方私底下给我们联合会下了封口令，那么这次他们会怎么做也是不言而喻的。”梁艳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自然不会说那是她对灵力波的感知给她带来的讯息，不过目前这个已经不重要了，“信号屏蔽设备，范围是覆盖整个学园区，原本是应该在各类考试期间使用以防止学生作弊的。”
“简直愚蠢，如果救援队伍无法及时抵达，真弄出人命事故来，这件事怎么可能按压地下去？”
“我敢打赌学校那些领导们在会议室里吵做一团的模样：推诿工作、抵赖责任，却根本没想过要快点组织救助。”
梁艳恶狠狠地说道，她看向废墟中的眼神焦急而又灼烈。
“我大致能猜到理由了，你们两个人大部分时候都是在一起行动的，更何况是在这种状况下。”田茂萍耸了耸肩，她收回手机，随意地点了一根烟，“那位副会长被困在废墟里了？”
梁艳咬住了嘴唇。
若是平常，珺珺一定会无奈地说出田老师你身为保健老师，能不能不要在学生面前抽烟啊之类的话语，但此时这般日常却不复存在。
“你口中那些毫无责任心的校方领导们过来了。”田茂萍吐了一口烟，她朝远处观望了一眼，随口说道。
“田老师，我希望你能帮——”
“十分钟，那是极限了。”田茂萍根本不等梁艳把话说完，或者不如说，她知道对方要讲什么，“我先去迎接他们，同时带他们去看望一下被救出的宿管人员和学生，领导们再怎么希望能尽快和你谈话，也不能不管面子工程把那些人丢下不管。”她狠抽了一口，香烟顿时烧掉了大半截，随即吐出浓厚的烟来，“那之后，我会带领导直接来找你，你还不打算撕破面子吧。”
“十分钟。”梁艳点了点头，“不过不用来找我，之后他们爱怎样怎样，包括把这些学生都带走并指示保密之类。”
安抚完被救出的宿管人员，校方领导一定会再次感谢学生联合会为救灾作出的努力，以及希望和梁艳单独交谈的吧——那肯定又是打算对这起事件轻拿轻放并做封口处理——她没有闲心去搭理那些大人的龌蹉考量。
“你要做什么？”田茂萍掐灭了烟头。
“下现场，我也要亲自去搜寻。”梁艳笑了一声，跳下了护栏台阶。
她在之前需要统筹所有人的行动，因此不能离开指挥的位置，而现在，在大部分人员都已经被救出的情况下，她可以更加私心一点，仅仅是为了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而采取行动了。
她走入被破坏的宿舍楼小区，一路鼓励着还在搬开凌乱建材的男生们，同时发动全身的灵力，扩散开自己的感知，并搜寻。
但为什么，还是无法感受到宋珺的气息呢？
就在这时，突然从废墟中发出了一阵倾落倒下的声音，梁艳大声呼喝众人注意安全，可她抬起头来，却发现最顶上的房梁虽然摇摇欲坠，但这阵响动并不是那里发出来的。
声音，出自宿舍小区的背面部分，在宿舍楼的另一边，可是该死的，托这场爆炸的福，大量废材阻挡了两边的连接道路，如果要从外围绕过去，那就要花上不知多少时间了。
仅仅靠着由学生们临时组织起来的队伍，他们连宿舍小区的正面都无法完全照顾到，同时一些男生在努力清理着通往宿舍楼背面的通道。
梁艳不禁暗暗祈祷，向着她从来都不喜欢的那个少女——蒂拉——口中常常诉说的上帝祈祷，希望奇迹诞生。
而且，刚才的那阵响动，就表明着在宿舍楼的另一边，也有人开始了救援行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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