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刻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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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李叶恩对事态的发展感到惊讶,对宋珺的行动也无法理解,但若是让我们试着从宋珺的角度去考虑一下,就会发现其实并不是那么不可置信。
对宋珺而言,她尚不知道正在追寻的那个新出现的剑魄和与之签订契约的藏剑的身份,但却在之前使用电脑的搜索名单中错误的认为李叶恩是潜入学园的外来者,而就在她过来确认吉芬的情况时,初中部的宿舍楼发生了爆炸,她拼尽全力分散刻印界保护了众人,却被倒塌的建材砸中,巨大的冲击波更将她击晕,待得醒转过来时,看到的则是茫然无知的吉芬就要被李叶恩——还有另一个不认识但明显是李叶恩的同伴的人——带走的情景。
这一切的一切,足以在她的脑海中剔除一切善意和等待,不听任何辩解,只是单纯的将李叶恩判断为一个骗子,外加,敌人。
吉芬对她,或者不如说对全体藏剑,都太重要了,她根本没有闲暇去关心其他事,而是怒喝而起,直击前行,要将“敌人”击退,好把吉芬抢回来。
“你这混蛋,把你的脏手,从吉芬的身上——”宋珺猛地喝道,不顾身上的疼痛,大步跃前,一拳击出,“——拿开!”
宋珺、李叶恩、申有德和吉芬分处在三个点上,可以比作一个三角形,宋珺当然无法同时朝两处发动攻击,她立刻选定了第一出手的方向。
目标,是申有德那边。
这让后者在一瞬间绷紧了身子,面上的表情却不是惊讶或困惑,而是满满的不耐与反感。
若果宋珺攻击的是李叶恩,大概申有德根本不会多加理会,借他人之手除掉李叶恩倒不如说更让他感到满意,可宋珺关注的重点在吉芬身上,此刻却是朝他冲来,缩地突进竟是瞬息迫至面前,一拳击出宛如龙吟虎啸。
申有德猛啐了一口,若是平常,他一定会选择回避以隐藏实力,可宋珺暴起间出手,如何避的开来?他一把推开吉芬——倒不是好心怕吉芬被卷入战斗,只是单纯地觉得碍事而已——稍稍低下身子,运力脚间,左手化掌抵住宋珺那一拳,随即横步一跨,右手握拳擂向宋珺肩膀。
申有德的身材本就显得精干,此时出手周身上下更好似拧绳一样,毫不松懈,劲力内藏。一手推开宋珺出拳竟是硬接硬拼,一步跨前阻拦几如电闪雷鸣,动作严密紧凑,俨然是个内行架势。
宋珺识得国术,自是知道,对面这人,竟是用的形意拳!?
她方才焦急,暴起出手,本就吃了一个底盘不稳的暗亏,加上对面用的是内劲,力量上根本对不过,左肩膀上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拳,整个身体竟是被直接推开,狠狠地撞在了一旁的断壁上。
“宋姐!”两声惊呼,李叶恩和吉芬同时惊喊道,后者更是直接跑到她的身边,惊慌失措。
宋珺撞在墙上,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她的左肩虽没有脱臼,可左手臂还是不自然的垂下,一时半会怕是抬不起手来了。宋珺冷笑一声,刚才那种招数,若是打上一般人的胸口,怕是会出人命的。
这帮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宋珺快速地思考着,同时用右手把吉芬护到身后。吉芬茫然无知而又略显惊慌地抓紧了她的衣袖,似是在担心她的身体,又在担心为何她会突然要和别人打起来。
宋珺不解地想着,若说对面是奥格,则行动未免有点奇怪,毕竟,奥格的第一目标一定是吉芬,在刚才的行动中是断不会就那么把吉芬推开,完全不限制他的行动的。
现在吉芬竟然是毫发未伤的自己跑过来了。
若不是奥格,那又是什么人?宋珺复又偏眼看了一下李叶恩,这个少年,在她的认知中是个伪造姓名的潜入者,接触吉芬应当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才对,可此时竟是一脸关心咱家的表情?演技,或者是真心?宋珺无法判断,她觉得或许是自己的思虑在哪里出现了偏差,可却找不到那个有问题的节点。
不过无论如何,她需要护住吉芬,同时把梁艳唤来。宋珺轻笑一声,确定了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而另一边,申有德的内心也不平静,他在那里站定,表情之中充满了烦躁。
真是,来这所学园的目标还没有完成,却这么快就把自己的特别之处给暴露出来了吗?
他得想个办法补救。
“这位同学,哦,请原谅我还不知道怎么看校服的细节来辨别年级,不过我想这似乎是场误会。”申有德淡淡地开口,朝着宋珺说道,双手却不偏不倚地摆了一个形意的五行拳姿戒备,“若你能放下战斗的意念,我也不想和你打,另外。”他冷笑一声,“你需要多少钱,来保证不把刚才发生的事说出去?”
这似乎是个挺稳妥的处理方式,不过宋珺可不缺钱,而且这种做法,在某种意义上,也有着足够的羞辱意味。
“对学姐,讲话要带上敬语,你这混蛋。”宋珺隐隐发怒,却是笑道,这更恐怖,因为这表示她怒到了极致。
“原来是学姐吗,失礼。”申有德回应道,“不过突然打过来,怎么样也算不上是友好的行为吧。”
“对你,咱家没什么好感。”
“明明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哦,学、姐。”
气氛一时竟是剑拔弩张。
李叶恩和吉芬都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咱家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你来这所学园是为了什么,不过,想要确定你是不是咱家需要关注的角色,倒是不难。”宋珺低声冷笑道,这段话语倒是没被远处的申有德听去,不过近处的李叶恩多少还是听到了。
学姐,在说什么……李叶恩微微疑惑,却又有一种莫名的既视感,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之前,他的爷爷那样……
不过事态的发展并没有给他太多的思考时间。
对宋珺来说,切实的行动是此时唯一需要做的选择。
没错,想要确定对方的身份,有一个非常简单而又有效的方式,她稍稍低头,口中轻吐两个单字,冰冷彻骨。
“刻印。”
华贵而又优美的刻印界瞬息间爆发出来,深重的紫色将这一片土地直接裹覆。
这样就可以解释另一边为什么迟迟无法搜救到宋珺和吉芬两人了。
梁艳之前无法察知宋珺的气息,以及普通的搜救人员无法找到吉芬的理由都是一样的,也很简单,因为那两人一开始都不在宿舍楼爆炸波及的正面区域,因此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搜寻,而当搜救人员完成了最初的搜救工作,开始朝背面区域前进并打开通道的时候,两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由于在背面区域那两个自发搜救的少年带来的状况变化,导致宋珺展开了刻印界,将那一片区域,从普通人的认知中,剥离了。
正如之前李叶恩与石翼鑫的遭遇中那个奥格所展现出来的刻印界一样,“对空间上的割断”并不是说那片区域会从世界上消失——事实上,灵异与科学总是相生相随,全球侦察卫星也不会忽略突然消失的土地——而是指一种“诉诸于无意识下的强制暗示”。
普通人会觉得那种存在是理所当然的,因而不会去干涉它,发动者要关注的仅仅是展开刻印界的大小,毕竟明显地表现出异象而让周围感到异常的大范围刻印界,只能是最下等的做法。
尽量不让普通人卷入刻印界里,是暗世界生存战斗的默认准则。
即使是石翼鑫那样不擅长构筑刻印界的奥格,两次出手也是关注了这点,第一次是在隐藏在繁华街道背后的废旧零星工业区,本就没什么行人,而第二次虽是在居民区,但已是深夜,亦不会引来太多关注——当然最终收回刻印界之后的爆炸不算。
宋珺之前已展现过她对刻印界操纵的灵巧,诸如用狭小的刻印界封锁食尸鬼,或是用分散的刻印界保护被爆炸波及的众人,而在这里,仅仅是展开一个范围不到五十平方米的刻印界,对她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仅仅裹覆了四人的刻印界。
“很好,你们两人都没有对这个环境表现出惊讶。”宋珺冷声说道,她的刻印界内部是耀眼的紫色,断然不会是普通的日常生活中能见着的,“现在,就让咱家来确定一下,你们究竟是什么身份吧。”
李叶恩是震惊地无法动弹,而申有德似乎只是不耐烦地轻啐了一口。
“宋姐,不会的,听叶恩学长解释一下。”另一边,吉芬不愿相信地拽扯着宋珺的衣袖,“叶恩学长不会是……不会是奥格的……”
这句话连带着方才展开的刻印界,给李叶恩以深深的打击,他的日常或许已经崩坏,但他还是希望能在明面上表现出一副如常的模样来,可现在看来,自昨天他遇到唐暧,后又碰上两人以来,他的日常就已经被粉碎成了残片。
太快了,实在是太快了,他卷入这类事件中不过才一天,若是从他出院开始计算,则才堪堪几个小时,为什么事态的爆发又是如此突然而至?
吉芬知道奥格这个名词,宋姐可以展开刻印界,两人都是知晓这一类奇异存在的人!
那么申有德呢?他突然警觉,在方才宋姐的暴起中,竟可以毫不避让地将其挡回去,无论如何想,也不会是个普通人吧。
连番的震惊让李叶恩措手不及,大概是些许的惊慌促使他的身体活动,也有可能是被宋珺面上毫不掩饰的杀意所震慑,另或者仅仅是他还不够冷静应对目前的状况,总之,无论如何,他竟是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这是个最不应该的动作。
“还是说,没有对话的必要了。”对面两人都没有回话,而这个后退的动作更促使宋珺做出了判断,她的右手搭上了吉芬的肩膀,“等咱家一会儿,不用担心,花不了多少时间。”
“不,宋姐,等下,叶恩学长不会是——我是说,可以好好说——”吉芬焦急地喊着,但话根本没说完,竟是直接从众人面前消失了。
凭空消失?李叶恩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在‘刻印界’中又展开一个‘刻印界’,把那个少年保护在里面吗?真是优秀的能力。”申有德总算是开口了,话语淡淡地,不过也多了一丝感兴趣的因素,“可是那个少年并没有什么灵力波动,应当不是学姐你的契约者,换言之,他并不是藏剑。”
这个名词的出口,便标志着,申有德也是知道这一切暗面存在的人。
“侯?”宋珺扬了扬嘴唇,却撇了一眼李叶恩的方向,“你倒是没有装出把吉芬当成女孩的笨笨模样呢,那样或许可以松懈咱家的警惕哦。”
“对女孩的鉴定能力,我多少还是有自信的,怎么会认错呢。”申有德露出一丝笑容,“学姐,做个交易如何?”
“咱家可不缺钱。”
“不不不,我说的交易不是之前那个。”申有德摇了摇头,“我们这类人需要隐藏身份,之前我会提议用钱封口也是如此考虑的,不过那是我考虑不周。”他非常诚恳地劝说道,“学姐应该还没有主人吧,那么就由我来和学姐签订契约,做学姐的藏剑如何?学姐本就很优秀,如果再和我这样合适的人签订契约的话,我们一定可以成为非常强力的组合。”
宋珺嘴角边的冷笑更深了:“你昨天才签订了一个新出现的剑魄,倒还真是不知足啊。还是说,被‘食尸鬼’吓怕了要多找几个剑魄护在身边?”
这些对话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正如之前蒂拉修女笔记本中所描述的,大部分的认知中,剑魄只有女性的身份,而藏剑只能是男性来担当。很显然,申有德是依据这个共识,把宋珺当成了剑魄。
一个又一个误会,叠加在了一起,形成了这般混沌的乱斗场景:宋珺错把李叶恩判断为潜入校园的敌人,却把申有德当成了昨天和石翼鑫战斗并逃走的新藏剑;而另一边,申有德错把宋珺当成了剑魄并伸出了签订契约的橄榄枝;至于李叶恩,则根本没从这突发的状况中回过神来。
但他直觉这里面有误会,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他想道,至少,“昨天才签订一个新出现的剑魄”这种事,说的应该是他才对。可李叶恩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去解释,现在似乎无论他说什么,都无法得到宋珺的信任。
三人间的对峙,似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状况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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