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废弃公主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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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叶恩不会知道，他的不安正在变成现实，虽然在某种细节上稍有偏差。
图书馆外面的雨势虽然渐小，但一时半会还没有停下的迹象。
沈静淑已经放弃了站在一楼的门厅那里等待，风还是很冷的，而她的哥哥一时半会都不会回来的模样。沈静淑开始在内室的书架间行走，或许只是为了打发无聊。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摸过一本又一本书的书脊，却没有一次停下脚步，想要抽出某本书来仔细阅读一番。
漫不经心通常都会带来很倒霉的后果，比如在书架的拐角处与另一个人撞个满怀。
毫无防备的沈静淑是直接被撞地后退了一步，若是手臂能尽快抓住一旁书架的层格，或许也能支持住平衡，可正在愣神的她哪里做得到啊。结果就是后退了一步后平衡丧失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
“唔。”
倒不是很疼，但也并不好受，沈静淑一手撑起身子，一手抚摸着被摔到的地方，倒没有第一时间抬头去看究竟撞到的是谁。
话说回来，为什么这个点钟，图书馆里还会有其他人啊，更别说是在这种天气下了。
还是应该说，正是因为这种天气，才会有其他来图书馆避雨打发时间的人？
沈静淑的思考还没有结束，她的脑袋上倒是先响起了话语。
“或许我应该先向你道歉，关于不小心撞到你的事情。不过那啥……”那个声音莫名地有一种熟悉感，其中又带着一丝丝的迫切，“你最好能注意一下，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容易被人看到的……虽说现在也没其他人……”
察觉对方所指何事的沈静淑忙不迭地抚平了自己的裙子，她还没有从地上站起来，只得换了一个不容易走光的坐姿，随后抬头看向来人。
居然是申有德。
沈静淑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些不自觉地发抖，是一个人待太久了吗？毕竟雨天下的环境还是很凉的。她暗暗深呼吸了一口气平抚下内心的不安，拍拍裙子站起身来，同时低头道歉。
“是我没有注意的错，撞到你了，不好意思。”沈静淑的话语很得体，但某种意义上也可称为冷淡，“学长为什么会在这里？”
既然是和哥哥同年，自然也是高二，称呼一声学长也不为过。
“当然是在避雨。”
“说谎。”沈静淑的话语可谓是很不礼貌，但并非没有缘由。
她是在方才从田茂萍那里借来雨伞的，那时的雨可是正当下得最急迫，面前的这个男孩若真要避雨，何必从医护大楼跑出来，巴巴地跟来这处图书馆？
“为什么这么觉得？”完全没有被指责的感觉，申有德的反问倒是充满了探寻的欢快感。
“……学长刚才不是还在医护大楼里接受田老师的看护吗？至少在我去借伞时是在的。”沈静淑顿了顿，“避雨有必要特意来图书馆？”
“在医护大楼没事可做，来图书馆找本书看看打发时间不是很平常的吗？”这个理由似乎很是合理。
沈静淑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侧身让开了道路。
书架间隔出的通路并不是很宽敞，而沈静淑这个动作的意思则很明显：学长你不是来找书看的吗？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不耽误你了，请自便吧。
“好吧，我认输。”申有德举起了手表示投降，“我是来找你的，静淑妹妹。”
“请不要叫的这么亲密。”沈静淑稍稍后退了一步。
“我可以这么叫，因为我是你的哥哥，静淑。”
“我只有一个叶恩哥哥。”
“我是沈怀月。”
“你不是。”
一阵沉默。
少年无奈地抓了抓头发：“为什么你能这么肯定，不对，你这么冷静我倒是有些不安了。”
“你和怀月的……怀月哥的脸型一点都不像。”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相貌变化大一点导致认不出来不也是很正常的吗？”
“怀月哥的心脏不是很好。”
“我之前不是去医院买护心药的吗？”
“怀月哥是左撇子，那时你拿药出来用的是习惯的右手。”
“只是有意识地多用右手而已，毕竟以后要多和其他同学接触，不要显得特殊会比较好。”申有德笑道，熟练地用左手从一旁书架中取出一本被压的很紧的书本，“你看。”
“怀月哥的左手掌里有个小伤疤。”沈静淑轻笑一声，原来提及左撇子只是想要诱导对方使用左手罢了。
“那个啊……”申有德微微愣了愣，“伤疤也是可以慢慢消褪的不是吗？”
“不怕这次又是我的引导假设？若是怀月哥手掌里根本没有伤疤的话，你这个发言不就是暴露了吗？”
“静淑妹妹不是个会说谎的类型。”少年笑地倒是颇为自信。
“怀月哥也不是会说谎的类型，他的记性也一向很好，他不会忘了那个伤痕才对。”沈静淑咬了咬嘴唇，“还有，那个伤疤不会消失，虽然只是个小伤疤。”
“我还真没注意到少爷手掌中有伤疤……虽说我侍奉了他很久。”申有德这次是真的认输般耸了耸肩，“你打败我了，大小姐，高姐说你很聪明，看来是我轻敌了。”
沈静淑站稳了身子，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眼神坚定。既然对面能够说出沈家的缘由并喊了一声大小姐，至少不会是带着恶意而来的，剩下的无非是一些关系的确认而已。
“你究竟是谁？”
“申有德，这个名字并不是假冒的，我是怀月少爷的护卫，先行来这所学园准备一番。”少年礼仪周到地轻鞠一躬，但腰身其实没怎么弯下，“先前的冒充真是失礼了，但少爷也很希望知道大小姐的想法，少爷不好说出口，下人就只好心领神会的来代办了。”
“你先来学园准备，是要准备什么？”沈静淑没有接那个话茬，只是询问道。
“少爷要转学来这里，作为护卫自然需要先把环境给熟悉了。”申有德笑了笑，“当然，也来看看大小姐过的可好。”
“我很好，不用担心。”
“请恕我失礼，您的发言和你的境况完全无法一致。”申有德浅笑一声，“我认为现在那位李家少年并没有尽到应尽的照顾责任，果然还是只有沈家才能负起照顾您的……”
“一个暗地里的护卫，管的事情是不是宽泛了点！”沈静淑真的有些发怒了，归属在哪边明明只是属于她自己的决断，为何旁人可以随便来指手画脚？
“这真是让我感到惊讶的气势，大小姐，或者我该说，虽然您并没有沈家的名分，但好歹体内还是留着那份高贵的血呢？虽然只是很稀薄的一部分。”
“你！”
“可是您是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的僭越呢！？”申有德没有避让，他直接打断了沈静淑的反驳，“能够以上位者的身份命令并斥骂我的，理应是只有‘沈家的大小姐’才对。”
沈静淑顿时愣了，她并不是一个无知的女孩，至少她已经决定了要让自己成长起来，好分担李叶恩的压力——虽然她还不了解暗世界的事情，但她知道自己需要坚强，可这却正好被申有德利用并反问了回来：
你选择的是哪边？
如果你选择的是李家，你便不是我需要侍奉的主家，就请不要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表达你那幼稚的愤怒好吗？
你的尊严，你的骄傲，你的思虑你的忧愁对我来说根本无关紧要，只不过是因为沈怀月少爷还在惦记着曾经的一个妹妹，所以我这个做下人做护卫的，来先行探查一番而已。
别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了，不名誉的私生子。
“我在之前已经跟高姐说过了，在医院里签订那些法律文件的时候，我是李家的孩子……我……”沈静淑的回答声音有些颤抖，她努力维持话语的平稳，“我并不需要什么沈家大小姐的地位，我指责你，只是以一个有尊严的人的身份！”
“尊严这种东西不过是一个美妙的名词，实际上根本不值一提，大小姐。”申有德笑了笑，“就像李家的那位少年一样。”
“你在说叶恩哥哥的坏话！？”
“那个自以为是的少年只会一事无成，他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却什么都得不到。不仅如此，他还放弃了身边的人，要不然为什么大小姐你会一个人待在这里呢？这个大雨中的，冰冷的，毫无人气的图书馆内？”
“叶恩哥哥一定有自己的考量，他也在为我们的家而努力着。”
“李家？大小姐，对沈家来说，你口中的李家不过是……哎呀……”申有德的口吻不善，可却突然住了口。
“这也是只有沈家的人才可以知道的事情？”
“说得没错，大小姐，一些事情你并不知道，但是我必须告诉你，李家已经不行了，用过去的话来说，就是李家已经败落了。”他劝诱道，“您真的应该回来沈家，那里才是您的容身之处。”
“李家没有败落！”
“李家早就败落了！自八年前开始，李孟秋那个老人不过是将最终消亡的时间拖后了一点，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我是李家的孩子！叶恩哥哥则是李家的继承人！”
“族谱的虚名给他无妨，但其它的东西他没有资格接受。”
“你凭什么说叶恩哥哥没有资格？”沈静淑动怒道，虽然她并不清楚对方说的是什么，但她不能忍受对自己哥哥的侮辱。
“那个少年在追求一些不该属于他的东西，那些应该交给更适合的人。”申有德冷笑道，似乎越来越激烈的对话也让他丧失了一些冷静，他的语速也越来越快，“那种东西是很危险的，那个少年驾驭不了。”
危险？沈静淑敏锐的察觉了这个词语，她觉着自己的思考与对话被诱导了，但她不能在这个时候停下，她不能服输，这是她的战斗。
“哥哥在做一些此时还不能告诉我的事，叶恩哥哥有隐情，我当然知道。毕竟，看就该知道了吧。”沈静淑淡淡地回应道，“我原本在想，等待事态平稳，哥哥就会主动跟我说的，因为我们是家人。”
她的嘴角居然划上了一个笑容的弧度，但她此时紧握的拳头里，指甲已经深深陷入肉里了。 [可是这一刻，请让我更坚强一点。]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给自己打气。不要屈服，不要悲伤，她有自己的心愿和自己的决定，这便不容他人来亵渎！
“不过，我多少还是应该感谢你一番，至少你告诉了我，哥哥现在在做的事可能会有危险。那么——”她昂起了头颅，径直的回望向高个子的少年，“——我就更需要坚强，成为哥哥的助力。”
“……切。”申有德稍稍愣了一刻，随即冷冷地啐了一口。
这种感觉太过讨厌，申有德发觉了，他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状况下的感受。虽然他在引导着对话——他最初冒充沈怀月的计划没有成功，便只有换个方式来达到目的——但他还是不喜欢现在的感觉。
之前和李叶恩在初中部宿舍区的对话是，现在在这里和沈静淑的对话也是，这种明明没有可以确保的能力，却有着耀眼的自信与决心的神情，或许是他最讨厌的感受。他不会承认这是什么所谓的高尚与坚强，没错，这些不过是低贱的血脉家系下演变出的死鸭子嘴硬罢了。
过了片刻，申有德抓了抓头发，倦怠地叹了一口气，他觉着自己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事可做了。
“既然这样，那是我多事了，失礼，大小姐，我姑且道个歉，鄙人现在就离开了。”申有德冷冷地开口，似乎是准备转身。
可是沈静淑阻止了他的动作，因为少女开口“命令”了他。
“我还有事需要拜托你帮忙。”沈静淑的声音开始显得冷静，其中又有着一丝冷彻，“别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学长。”这声学长的称呼带着调侃，“我说过我是李家的孩子，我和高姐签订了那些文件离开了沈家，但这并不代表我再也不能去见怀月哥了，不是吗？”
“什么！？”申有德是不是真的惊讶并不得而知，至少他面上显露一丝惊讶的神情，面前的少女在一刻钟之前还是不愿意与沈家扯上关系，这个时候却又说这种话？他必须表达出一种疑惑，“你是什么意思？”
申有德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实际上他已经有些动摇了，话语急迫间直接用了“你”的称呼，而不是假惺惺的继续用“大小姐”来讽刺。
“带我去见怀月哥，既然你说过怀月哥也有心想见我的话，那么就没有问题对吧。”沈静淑直视着面前的少年，明明她的身高是要矮的，但此时却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架势，“我有些问题，想要向怀月哥确认。”
如果此时唐暧在这里并看到了沈静淑的眼睛，那么剑魄少女一定会感慨那其中的坚定与决心恰如李叶恩去找曾丛訾确认事态时的神色一样——这两人才是绝对不可离弃彼此的兄妹，或者准确点说，是互相支持的家人。
因为申有德在之前的话中透露出了有关“危险”的情报，沈静淑便决定要去弄清楚。
“……咕……这种事情我可不能决定……”
“打电话，学长。”沈静淑冷笑了一声，“联系一下怀月哥，向他确认，不过不用担心，我保证你会得到同意的回复的，怀月哥一定愿意见我。”
“我没有手机，不然之前救助初中部那边的时候……”申有德哼了一声，“哦对了，当时你不在……”
“去借田老师办公室里的固定电话不就可以了吗？”沈静淑笑道，完全没有掩饰的开心笑容——申有德打赌那里面充满着恶意。
之前在医护大楼里田茂萍的那些举动，很明显是可以看出那位医护老师与沈家是有关联的。
“……好吧。”沉默了片刻，申有德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他神情懊丧地转身，示意沈静淑跟上，“我们现在就去。”
沈静淑没有反对，因为她觉着李叶恩一时还是回不来的，那么趁着这个机会，将一些事情弄明白才是最好的吧。
她的心中微微涌起了一股快乐，那是自己“开始靠近叶恩哥哥所在的那边”的喜悦，以及一丝丝的自己也可以做出成果来的自豪，这些微小的满足抚平了她之前低沉的情绪，可也错开了她的注意力，因此她完全没有到转过身的申有德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冷笑。
那是一种“虽然与预期不同，但目的还是达到了”的笑容。
他们走出了图书馆。
而就在这之后，李叶恩将将走下公交车，拉着唐暧一路小跑回校区内，朝着图书馆的方向前进。
或许连两分钟的时间差都没有，但即使如此，这对兄妹还是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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