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书页间的银杏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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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叶恩在图书馆的门口没有看到等待的身影，他第一反应是静淑去找本书看以打发时间了——毕竟外面在下雨——但当他走入图书馆后，他便知道自己的想法完全错了。
图书馆里空荡荡的，连一个人都没有，在这种下雨天，甚至连管理员都不愿待在这里，李叶恩哪怕是凭气息都能了解到，他的妹妹不在此处。
仿佛力量从身体内迅速地丧失，李叶恩垂下了肩膀，莫名地有一种感觉：他失去了某种很重要的东西。
这个感觉并不强烈，但很清晰，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李叶恩轻哼着苦笑了一声，伴随着无力感而来的居然是不合时宜的饥饿感——他这才想起，早上从医院出来，中午赶着去找曾师傅询问事宜，他已经连续两顿没有吃饭了——意识到此，失去的不仅仅是体力还有精神，一阵虚脱的眩晕差点击倒了他。
当某种支持着他的要素突然被抽离后，他才发现自己之前的作为究竟有多愚蠢。
“主上……”唐暧缓缓地开口。
“我没事。”李叶恩回答道，“不用担心。”
完全不是不用担心的程度，倒不如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强装无事。
“静淑妹妹的话……对了，我们可以去医务大楼找一下。”唐暧提出了建议，颇有要立刻行动的意思，“毕竟主上你看，静淑妹妹那种认真的性格，说不定会去和那位保健老师解释为什么不能尽快把雨伞还回去的呢。因为主上把伞借走了嘛。”
“就一把伞被我拿走后，静淑会在这种雨天里出门吗？”李叶恩苦笑一声，伸手指了指窗外还没有完全停下的雨。
“说、说不定是在厕所呢，女孩子嘛。”唐暧急忙说道，“对了，我去厕所那边看一下……”
“行了，唐暧，你和我都知道，这间图书馆现在没有其他人了，毕竟我们是契约者，都有能力使用风息。”
这种迅速掌握新技能的学习与运用能力完全可以称之为优秀，但唐暧居然突然有点后悔之前告诉了自己的主君如何运用风息进行探索。
“那也有可能是……”
但李叶恩打断了少女的话。“曾师傅之前对我说那些话时我还有些不可置信，但现在很明显的，静淑是和谁一起离开了。”他咬了咬牙，“如果没有差错的话，一定是沈家的人吧。”
“静淑妹妹可能只是去商量一些事情呢，主上之前不也说过吗，你也察觉了静淑妹妹和沈家做了什么协议，或许这次也只是对那些协议条款的一些补充讨论之类。”
“是的，有可能，我知道。”李叶恩懊丧的摇了摇头，“可我还是太笨了，曾师傅，还有梁艳学姐说的对，我居然把静淑一个人丢了下来……”
唐暧看着自己的主君随意朝书架间走了几步，然后他在光洁的木地板上直接坐下，唐暧赶紧走到他身旁，她以为是主君体力不支倒下了——讽刺的是，这里正是之前沈静淑和申有德撞在一起的书架拐角——柔和灯光下的少年，带着疲惫的努力微笑，看上去是那般的孤独无力，那般的让人挂念。
李叶恩抬起眼睛看看周围，一直伸到天花板的巨大原木书架，有着灰尘和纸张的气味。
他伸手指了指书架上的一本书，苦笑道：“我居然对这本童话故事集有印象，小时候静淑特别喜欢里面的一个故事，总是拉着我给她读。”
唐暧不知道自己的主君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但她还是顺着少年的手指望去，才看见了一个又薄又脆，略显发黄的书脊，印刻着已黯淡了色泽的书名，被一排的书压迫着，几乎不会引起人一丝一毫的注意。因为图书馆的书架都是通体式的，那本书原本放的位置颇为刁钻，竟是在堪堪抵近平常人膝盖以下的倒数第二层，如今李叶恩坐在地上，却是看了个真切。
她蹲下身子伸出手去，从书架间取出书本的时候需要小心翼翼地剥离，若是力气用的大了一点，或许会直接扯断装订的基线，书本原来精致的皮面已经磨损到模糊。
没有什么理由，她只是单纯的觉得，应该把这本书拿出来递给李叶恩。
少年看着少女递来的童话绘本，却没有立刻伸手去接。
“和我印象中的书，显得不大一样呢……”
“嗯？”
“封面是一样没错，不过，我记得……小时候看的似乎不是这么简陋的书……”
“这和主上小时候读的书并不是同一本吧，虽说是同一版的。”
“不，是同一本哦，这本书本来就是我初二的时候在学校举办的书籍捐赠活动中捐给图书馆的，你看。”李叶恩接过那本童话集，翻了开来，居然从书页中间取出了一片扁扁的东西。
“这是？”
“银杏树叶，压成书签的，一直都在《汉瑟尔与格蕾特》这个故事的地方呢。”李叶恩苦笑一声，“这本书自被捐赠到图书馆里，大概是从来没有被人借阅过吧，明明当时觉着是非常好看的故事的。”
“那是主上小时候的记忆了，已经过去多少年了，不知不觉在印象中被美化了吧。”唐暧无奈地挠了挠头发，尽量用着爽朗的笑声说道，“这本童话故事集并不畅销，这个版本也早就不刊行了，这间图书馆内能这样收藏着已经算是很幸运的事情了呢，还是该说，天目的图书管理员都是保存书籍的人才呢。”
李叶恩一时没有接上话，他没有回答。
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了呢？
哥哥，读这个故事给我听吧。
你都听过多少遍了啊，真是不会厌烦呢。
哥哥读的故事，永远也不会厌烦啊。我都做了书签夹在这里呢。读嘛，哥哥，读嘛。
好好，别闹，我读了啊。哎别躺过来啊，我的腿又不是枕头……
嘿嘿，可是这个姿势才是最舒服的嘛。
“谢谢你，唐暧……”
“哎？不，主上不用对我道什么谢的，因为我是……”
“所以，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对不起，但拜托了，好吗？”
李叶恩站起身来，朝一旁的休息区走去。
少女注视着他走开，并没有跟上去。
李叶恩找了一处无人的座位，这很容易，这个点钟这个天气下的图书馆里再也没其他人，哪一处的座位都是空的。他在角落坐了下来，将那本童话集放在桌子上，书本随意地翻开在银杏叶书签所在的那个故事处，但他却没有伸手去继续翻页来阅读。
图书馆里很安静，也很暖和，带着一种柔柔的倦意，仿佛要将人裹覆在其间。不知是不是图书馆的什么地方在漏水，当然也有可能是太过安静的环境里对声音的感触更加容易——再好的隔音效果也挡不住屋外那涓涓不断的雨水——能听到持续不绝的滴滴答答的声音，
天花板上的那几盏日光灯在雨天阴郁的背景下发出黯淡的光，堪堪照亮身边的一片区域，而更远一点的空间则显得幽暗而又深邃，带着一种不可名状的张力，仿佛潜藏着巨大的未知与可能性，牵引人的目光，可他的内心很平静。
李叶恩偏头趴在桌子上，用一只手臂做为枕头，另一只手上则轻巧地转动着那片银杏树叶，他的耳中响起了曾经的声音，那个温润柔和而又喜欢撒娇的声音——哥哥读的故事，永远也不会厌烦啊。读嘛，哥哥，读嘛……
那种失去一切的感觉像巨石一般压着胸口，他甚至想大声哭泣，却又觉得无比的荒谬——该死的，他不是已经决定再也不哭了吗？
眼皮变得沉重而又柔软，疲劳感催促着他放松下精神，好好地休息一番，闭上眼睛的时候仿佛看到那片银杏叶飘落，卷着柔柔的轨迹，他想要伸手把银杏叶捡起来，啊，毕竟，那是要作为书签的嘛。可疲惫感压倒了他，他没有动作，很快便进入了梦乡，意识朦胧间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脸上，像是渗进来的雨滴，又像是一个吻，谁知道呢，一缕好闻而又熟悉的味道温柔地包裹住了他。
似乎回忆起了很多年前，那时还是小孩子的沈静淑，背对着夕阳，炫耀般的亮出自己做的银杏叶的书签的情景。
莫名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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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李叶恩在图书馆终于因为疲劳而睡过去的时候，在医务大楼，梁艳则依然在尽心尽力地看护着宋珺，虽然她的方式有待商榷。
或许是受了动画漫画里的情节影响，梁艳似乎也想要为还在昏睡着的宋珺削一点苹果，但她很快就发现这件事的不切实际——在她削第二个苹果的当口，不知不觉间就把之前削好皮并切成小块的苹果给吃掉了，明明只是打算吃一小块试试味道的！
吃货的悲剧，简直无法避免。
梁艳懊恼地丢下水果刀，百无聊奈的将目光移到病房的窗外，正好见着一辆轿车从窗前行驶过的情景，没有记错的话，那辆车应该是属于田茂萍老师的。
“现在就下班了吗？还是有其他的事？”梁艳随意地嘀咕一句，“怎么觉着后座上还有其他人的样子，啊啊，没看清，要是珺珺的话一定能看清的吧，视力比我好多了。”
“如果你不天天晚上熬夜玩游戏看动画漫画的话，视力怎么会下降这么快呢？明明是个具有神秘力加成的剑魄啊。”耳边响起一句带着点叹息的无奈话语。
“哎呀，不好好享受夜生活怎么行呢，珺珺你说是不是。当然要是珺珺愿意和我滚床单的话，那其它的娱乐都丢掉也——咦咦！？”梁艳接下了话茬，说到一半却猛地卡了壳，“——珺珺你什么时候醒的！？”
“就在刚才。”
病床上，宋珺睁开了眼，她轻叹了口气，话语间已经恢复了一如往常让人安心的口吻。
梁艳高兴的几乎想要直接扑上去，不过在她付诸行动前，还是装模作样的举手擦了擦眼角。
“太好了珺珺，呜呜呜，你终于醒来了，我还担心，要是你一直丢下我不管的话会怎样呢……”
宋珺从病床上坐起身子，她有点口渴，却没有去取床头柜上的水杯，而是先伸出右手抵住了不断靠过来的梁艳的脑袋。
“在你扑过来蹭咱家的脸之前，先告诉咱家这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她顿了顿，“咱家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事态绝对不平稳。”
“珺珺还是这么认真，而且直觉一向很准。”梁艳无奈地巧笑一声，不过也严肃了面容，她先给宋珺递上水杯，随后看向病床上的，自己的契约者，话语冷清，“啊，没错，确实发生了很多事，如果要说明的话，大概要花不少时间吧。”
“咱家想，现在还是很有空闲时间的。”
“嗯，没错，不过在那悠闲的慢慢讲述之前，有一件最为要紧的事情，需要先让珺珺你知道。”
“是什么？”宋珺坐直了身子，她握紧了水杯，询问道。
“之前我们以为已经杀掉的那个奥格，食尸鬼石翼鑫。”梁艳刻意停顿了一下，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他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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