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星期六的下午。
在这个不再为了上学上班而发愁的日子里,有人选择赖在床上来个午睡直到黄昏,也有人会在太阳偏西的时候出门,用散步的方式来调节身心。例如这条通往某个公园的小路,远远地就看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牵着一条拉布拉多犬,他小小的身体似乎根本就拽不住那条过于兴奋的大狗。
“枫糖,等等我。别跑的这么快,枫糖!”
“汪汪。”
被取名枫糖的拉布拉多犬回头叫了几声,大抵是在抱怨这位小主人走的实在太慢。犬类特有的敏锐嗅觉让它兴奋的在这条陌生的小路上搜寻着一切感觉熟悉的气味。有趣的探险并没有持续多久,陡然间拉布拉多犬变得有些惊慌失措,它焦躁不安的四处乱转,因为就在刚刚这附近一点多余的气味都没有了。
“枫糖,你怎么了?老实一点,枫糖?”
小男孩用手抚摸爱犬,不断安抚着它,然后不经意的一瞥,他就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你,你好。”
那是一位外国友人。就在一眼看不到的绿植后面的长椅上,一位身材比他爸爸还要高大,但脸色却很苍白的金发男人正坐在那儿,微笑着望着他。
“你,生病了吗?”
实在想不起来英语的小男孩直接用中文询问这位看起来身体情况似乎不太好的外国人叔叔。
“我没事,我只是在这里休息一下。小朋友你是在散步吗?你的狗很可爱。”
看到狗狗正不断凑到男人身边,躁动不安的用鼻子在他脚上腿上嗅个不停,小男孩马上制止它。
“别这样枫糖。叔叔你中文说的真好,你是住在这里很久了吗?”
“我不住在这里,只是过去我的时间很多,有时候为了能够看懂某些资料,不得不去学习一门新的语言。小朋友,你的父母不在你身边吗?”
“爸爸去工作还没回来,妈妈不愿意起床,所以我带枫糖出门散步。”
“真了不起。不过一个人在外面是很危险的,你还是快点回家比较好。”
“嗯。叔叔再见。”
不知道是这个男人的声音拥有魔力,还是这个年纪的小朋友心态像天气一样多变,一分钟前还想探险一条陌生的捷径去往公园的小男孩立马毫无留恋的原路返回了。
当男孩的背影远去,这个男人的周围,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这还真是稀奇,像你这样已经坠入深渊的人居然会对一个普通的小孩子抱有同情心。”
“同情心?我想你搞错了,我只是单纯的不想暴露在普通人的视线里。在炼金术师的身体内,怎么可能会有人心存在呢。”
说完这话,他脚下的地面就像滚水一样翻涌起来,大量的泥土旋转着把他高高托起,深深陷下去的漩涡仿佛一只巨大的手掌,下个瞬间就能把他连同那张椅子捏成一团烂泥。
可就在那些泥土闭合之前,一棵手臂粗细的小树却极速生长,纤细脆弱的枝丫颤巍巍的将他送出了包围圈。失去了木板的长椅铁架在空中化作一面护盾挡住了从泥土中穿刺而出的银色枪丛。
“炼金术起源于埃及,却在希腊被赋予了哲学性。由此可见,任何一种技艺都会因为时代的变革而改变本质。你重现这些古老的四元论,所追求的又是什么呢?无名的炼金术师。”
“大地的燥,大气的冷,大气的热。”
突然刮起的大风抽走了泥土中蕴含的水分,干燥的尘土被风卷动,在空中肆意变换着形状。那些没能刺穿铁盾的白银长枪也随之分解,那是既定成果的反向回溯,那些闪闪发亮的液体状金属才是它们的本来面目。而这些水银隐藏在流水一样的尘沙里,就像把长针扎进海绵,安然无恙的表面下随处都是危险。
铁盾再次融化,在它们变薄延伸的过程中男人也把身体蜷缩成一团,最后穿过层层沙尘,像一只被扎满尖刺的银色刺猬,狠狠摔在了地上。
男人狼狈逃走的选择让幕后的炼金术师感到有些意外。回想起几天前那场策划已久的突袭,混战中他那独特的炼金术让他们损失惨重,他们现在这种单人作战的选择正是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而做出的无奈之举。
可是现在。
“看起来借助‘神之罪’暂时触碰到的领域让你付出了不少代价,奥莉斯芬尔·阿巴斯。”
“触碰禁忌对于每一个想要通达彼岸的炼金术师来说都是必经之路。你不也一样吗,无名的炼金术师。如此自由自在的操纵水银,为了能把它们变成白银,你又对自己的身体做了些什么呢?”
奥莉斯芬尔双手触地,他无需用语言来构建炼成的过程,因为他的这具身体就是用来炼成的坩埚。
大地深处蕴含的丰富水汽被他汇聚抽离出来,最后冲破土层,在空中像花洒般洒向那些风中飞舞的干燥尘沙。
被水沾湿的尘沙从风中坠向地面,混杂其中的水银也被大量的泥浆包裹着狠狠砸进了土里。奥莉斯芬尔仔细看着那些水银奋力挣扎着逃出束缚,然后朝着视线捕捉不到的树林深处汇聚过去。
当他控制脚下的大地,想把自己朝着那里弹射过去的时候,对方比他的动作更快。
三只白银的弩箭已经穿过树林,披着气流,即将抵达他的额头了。
“嗤——!”
耀眼的光芒在弩箭即将触及奥莉斯芬尔皮肤的一刹那炸开,当光芒消逝,弩箭已经不见了踪影。得以幸存下来的奥莉斯芬尔气喘吁吁的蹲在那里,他的脸庞与双手都呈现出一种深度灼伤的状态,就连身上那件浅棕色西装也被烤焦了一片。
奥莉斯芬尔松开双手,一块透明的已经融化变形的玻璃摔在地上。
“用沙子制造透镜拿来透射阳光,用瞬间放大的高温融化我的弩箭,真是精彩至极的炼成。”
声音清晰的由远及近,从树林中,一位穿着黑色大衣戴着直筒帽的老人慢慢走了出来。
他来到近前,用手摘下帽子,把它放在胸前,微微欠身的姿态像极了和煦优雅的绅士。然而奥莉斯芬尔非常清楚,这个老人的身上没有一点点生命的气息。
02
那具人形的驱壳,徒有其表的外表下,他的皮肤、肌肉、骨骼、毛发、脏器,这些全部都是水银拟态后的伪装物。
追逐从路边转向另一处树林的深处,一边感应周围的生命反应,一边临时改变路线,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因是他们两个人都在刻意回避着人群。
不同于魔法师使用的魔法。或许有一部分魔法师可以开发出仅仅针对同类生效的术式,可炼金术师们所操纵炼成的却都是现实中确实存在的物质。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比魔法师更具有威胁性。
奥莉斯芬尔灵活的绕过一棵又一棵树,当他的双手碰过那些树木的树干后,一层又一层长满尖刺的荆棘不断形成拦网用以阻挡背后飞速追上来的水银人偶。
即使再多的拦网,在触及老人身体的那瞬间都会失去效用,液体状融化的身体能够完美渗透任何阻挡物,那些尖刺也没办法给他造成任何伤害。
“嘭!”
当它再一次加速冲过荆棘密不透风的阻挡,液体状的身体却撞上了某种切切实实的物体,确切的来说是一种容器。
“提问,无名的炼金术师,刚刚我们经过了几张长椅?”
“你一直都在偷偷收集那些铁?藏在衣服下面!炼成这些没用的荆棘也是为了这个?”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你又怎么会毫不犹豫的直接撞进来呢!铁和银,谁更硬一些,你不会不知道吧!”
奥莉斯芬尔确保没有一滴水银遗落在外,将铁质的盒子封上之后立刻又将它深埋在地面里。
可是悬着的心还未能放下,金属和空气细微的摩擦声让他迅速回头,同时像吓到的野兔一样朝一边跳过去。
那是一枚金色的硬币,当它落地的一刹那,橘红色的火焰炸开了!
临时反应下没能彻底逃开的奥莉斯芬尔,左边身体都处在炸裂开的火焰焰心里。不想被烧成焦炭的他只能冒险把手伸进火焰,与此同时,炼成开始了。
“大气的湿,水分的冷!”
一瞬间的时间里,奥莉斯芬尔拼命汇聚身体周围空气里的水汽,并且将它们降温后包裹在了手臂周围。
左手与火焰接触的瞬间,被冷水裹在手臂间隙里的空气在水被蒸发的同时与那些热气相遇,临时制造的爆风将那团火焰从中间炸开。
然而出乎奥莉斯芬尔意料之外的状况却接憧而至,他虽然逃脱了被火焰吞噬的结局,但却没能从厄运中逃开。当那朵淡紫色的焰心如花朵般炸开后,他看到了火焰中心所隐藏的事实真相。蓝色的冰系魔法沿着他残留着些许水汽的左手,直接将他的左手手臂变成了冰雕。
“这个魔法是?!”
“想起来了吗,奥莉斯芬尔。那个晚上正是这个男人引爆了你飞机的行李舱。不过遗憾的是之后他被你的‘灵魂混淆’影响到了,现在变成了我的收藏品。”
魔法师的正体从身后的草丛中缓缓升起,闪耀着诡异银光的水银慢慢堆出一个人体,那是个穿着时尚卫衣的年轻男人。漂染成红色的金发下面,是一张帅气的脸庞。只不过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嘴里发出的声音却苍老又沙哑,这样的场景着实诡异。
“一具魔法师的尸体,三个炼金术师的人偶。接下来你要怎么反抗呢,奥莉斯芬尔·阿巴斯。”
“哈,看起来真正被引进陷阱的人是我才对。”
看到周围陆续从草丛里升起来的水银人偶,奥莉斯芬尔苦笑着说出自嘲的台词。
“让我来见识一下吧。梦境中点石成金的炼金术师的能力,你所借助的那具神之罪的容器给你带来了哪些知识呢?奥莉斯芬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