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路两边生长茂盛的树林遮住了头顶的星光,魔法师停在了灯光洒在地面上的边缘,鹅黄色的细小火苗在她的提灯里跃动着,仿佛一颗跳动的心脏。
依稀看到她还是那副装束,上半身虽然只能勉强看到轮廓,但好像被野兽盯着的锐利目光还是非常清晰的就能感觉到。
瑟希莉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从现在开始哪怕她不小心动一动手指,那个魔法师都会毫不犹豫的攻击过来。她把目光瞥向左侧后方的艾思,希望这个大胆的笨蛋能够读懂她眼神里的焦躁与催促。
艾思当然明白身前的女孩正在不断催促他离开这里,而且他也明白自己就是个普通人,说不定离开对于瑟希莉也是一种帮助。可是回想起昨晚那个女孩的凄惨下场,以及她那虽然相处了只有一天但也看出来的天真性格,艾思实在做不出转身逃跑的举动。
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沉默中,艾思感觉那个女人对于他的关注似乎多过于瑟希莉。就在他怀疑自己是否想多了的时候,女人对着他开口说道:“原来如此。白天里见到你时所感觉到的熟悉感,那里面原来还包括着这方面。昨天晚上救走这个人偶的人,就是你吧,小子。”
“你不要乱想,魔法师!这个人确实昨晚救了我,但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他的善良不能成为你攻击他的理由,别把他也扯到这件事里……”
瑟希莉心急如焚的对魔法师解释,可惜她的这一举措反而让对方更加愤怒了。
“从你们接触的一瞬间,你这个该死的人偶就已经把这个小子牵扯进来了!收起你那副恶心的虚伪嘴脸,看到你模仿人类的模样我就恶心的想吐!你这个血腥肮脏又罪大恶极的人造物!”
“从一开始见面你就在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你们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袭击我和老师……”
“老实点去死吧,人偶。”
“嘭!”
一声闷响,艾思两人头上的路灯爆开灭掉了,突然陷入黑暗让他的心脏仿佛在一瞬间被狠狠揪住了。他们两人的眼睛还在适应突然深陷黑暗的不适感,可就在这短暂的瞬间,瑟希莉看到那个女人抬起了右手,她立刻靠近艾思把他朝旁边推了出去,同时用锅盖在前面挡了一下。
艾思被瑟希莉推开时,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一声野兽的低吼,在他旁边瑟希莉所站着的地方,有什么快到完全看不清的东西冲着她冲了过去。
“嘭!”
清晰的撞击声验证了他的猜测。
瑟希莉不知被什么东西从正面撞到了,女孩娇小的身躯几乎是一眨眼就飞了出去,像个布娃娃在空中翻滚着,最后摔进了那片草丛。
“瑟希莉!”
“老实给我待着别乱动,小子!”
艾思闻到了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无视对方警告的他马上就要起身跑去确认瑟希莉的安全,女人大吼一声朝着他挥动右手。
突然刮起来的飓风和强烈的冲击在艾思身前爆开,他感觉就像被车上的安全气囊撞到了胸腹,身体不断向后翻滚的同时,胸腔里的空气也被挤了出来。
“咳咳咳——”
艾思趴在地上极速平复着呼吸,然后他抬头看到了刚刚他所处的地方。原本平整的用石板铺成的小路上,一个巨大的凹坑,它由浅入深然后又抬起,这痕迹与挖机挖掘地面的坑有些相似,但更像是某种野兽的抓痕。
只不过,如果这真的是抓痕的话,那这只野兽的本体恐怕比他的房间还要巨大。
“不要被她的虚伪表象欺骗了,小子!那个不是人类,那不过只是个披着小女孩外衣的人偶,是个容器。那里面装着的是个血腥又万恶的怪物!”
“哈,哈,你在说什么呢,我完全听不懂……”
艾思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别过去!过来我的身边,小子!那家伙真的很危险,就把这场相遇当做一场噩梦吧,我会用魔法修改你的记忆,明天你醒来之后日常生活就会回到你身边……”
“日常生活?哈哈,真不巧,魔法师。从很久之前开始我这个人就像被诅咒了一样,总是会被各种麻烦事牵扯进去。譬如这次……但是,这不代表我会对眼前需要帮助的人视而不见!”
“所以我告诉你了,那东西不是人类,它就是个……”
艾思看着魔法师,高声吼着说道:“别用你的屁话蛊惑我,魔法师!人偶?伪装?我不是三岁的小屁孩,我有自己的眼睛我有自己的头脑我有自己的判断标准!在我看来那家伙就是个快被你们逼死的无辜小女孩,至于你,你不过是个用好话来伪装自己把借口当成理由,对小孩子施暴的混球!”
魔法师在艾思愤怒的暴言中慢慢靠近,艾思则固执的挡着前路,摆开架势的同时喊出了此时他心里最想说的话。
“放马过来,魔法师!我对我外公发誓,绝对不会让这个小鬼死在我眼前!”
“逞英雄也要看看对象啊,你这混蛋小子!”
拦住女人去路的艾思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她用膝盖顶到了胸腹,而他打向对方的拳头则被她随手拨开,趁着艾思弯腰的机会,女人拨开他手臂的右手顺势一甩,用手背在他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
动手之前甚至想过自己或许一个照面就会给对方用魔法撕成碎片的艾思从未奢望过这个魔法师会用身体直接和他肉搏,当然他也没有想到,双方之间的性别差异会在对方丰富的格斗经验中彻底化为乌有。
右边脸颊残余的疼痛渐渐被麻木所代替,嘴巴内部大概已经被牙齿给硌出了血,为了缓解胸腹被重击的疼痛,艾思闷声嘶吼着,弯腰伸手扑向女人的腰腹。
“没骨气的混蛋小子,不要被那家伙迷惑了,给我清醒一点!”
没有像艾思那样大范围的活动身体。
身为女性的魔法师即使现在胸中熊熊燃烧着愤怒之火,她也没有像一个格斗家那样摆出专业的架势、使用出凶狠的招数。她对付艾思的姿态与手段像极了女子常备的防狼体术,虽然都是小范围小幅度的活动手脚,却能极其有效的给艾思不断带去疼痛。
譬如面对艾思的飞扑,女人灵活转身的姿态优美的仿佛舞池里跟随韵律做出的舞蹈动作,华丽长裙的下摆好似花朵一样飞旋着绽开。可裙摆下看不到的高跟长靴却像毒蛇一样,精准狠辣的踢在扑空了的艾思的右腿侧膝。
“呜哇!”
扑空的冲势加上瞬间的剧痛让艾思险些摔倒,勉强稳住身体的他并没有急着向右转身去攻击此时就在他右后侧的女人。相反他选择大幅度的向左边转身,以没受伤的左腿为圆心,甩动残余着阵痛的右腿,尽量把它抬高,去踢那个女人一直拎着的提灯。
“头脑灵活这点确实值得欣赏,不过顺便把眼睛也擦亮一点啊,笨蛋小子!”
女人的左手高抬,艾思的踢击就落了空,她再次用右手拨开艾思紧跟上来的右拳,至于没时间挡开的那一记左拳她也没有选择后退,而是用来不及抬高的右手扯住了艾思胸前的衣服,然后顺势把他拉向自己。
女人弯腰低头,用自己的额头狠狠撞向艾思抬起来的脸。
鼻梁上强烈的冲击和疼痛感刺激着艾思的泪腺,鼻血和泪水止不住的流出来,极近距离的冲击也让他的大脑瞬间失去了意识。
下一瞬,女人的右拳狠狠打在他的心口。
视野和思维已经被夺走的艾思像大虾一样蜷缩着腰腹,女人高抬起的侧踢正中他的左侧脸颊。面对摔倒在地只能小声呻吟的艾思,似乎已经完全被愤怒支配,仿佛一只暴怒野兽的女人不断抬起腿,暴风雨般将胸中的愤怒倾泻在了他身上。
“别小看我啊,混蛋小子!跟你这样生活在和平国家的小屁孩不一样,我是在地狱里爬出来的!英雄游戏有那么好玩吗?!不要为了那样一个魔法产物,连自己的生命都不顾啊,你这个混蛋小子!”
“住手!从他身边离开,魔法师——!”
嘴角不断滴血的瑟希莉一个猛扑把注意力全在艾思身上的女人撞开,随后从地上抱住他,拼命想要确认怀里的少年是否还活着。
“对,不起……完全没有,帮上忙……”
两边的脸颊已经泛红开始浮肿,双眼通红,满是泪水和鼻血的艾思简直狼狈到了极点。不过好在他刚刚被打时一直都在本能的护住脑袋,身上虽然痛的就像车撞到了一样,但至少还没到完全不能动弹的地步。
“你这该死的怪物!”
瑟希莉的撞击总算让女人有了一点点的清醒,终于想起自己的任务并非是要教训误入迷途不知死活的男孩,而是要杀掉眼前这个人偶的魔法师抬起左手的油灯。她放在灯前的右手投射出了巨大的影子,她挥动这团影子罩向瑟希莉。
绝望状态下根本没办法带着受伤的艾思一瞬间逃离这里,这个菜鸟炼金术师只能不断向那些先贤达者祈祷,瑟希莉把手放在地面上。
什么都好,什么样的炼金术都好,只要能保住这个少年的性命!只要能把这幅身体强化到能当成盾牌来用,至少就能救下这个少年的命。
瑟希莉不断祈祷着,然后她拼命把艾思压在身下。
“你要做什么,瑟希莉……”
察觉到瑟希莉异样的艾思惊叫出声,可他之后的话全被接下来的冲击盖住了。
影子摩擦空气后产生的震动与高温冲击着周围的空气,完全没有击中目标的实感,只是在路面上留下了一道浅痕的魔法并未杀掉人偶。
看着路面上逐渐崩坏的跳板,毫无疑问,那正是炼金术的产物。
虽然她也不想承认,或许是为了那个小子,人偶第一次在她眼前展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只属于自己的炼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