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犬保证自己从未有过任何精神上的松懈,她全身的每一块肌肉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覆盖全身的魔法也没有解除,被魔法放大的感官依然活跃且敏锐着。
正因为如此,她才对于现在自己的处境感到莫名其妙。
一瞬前还在远处整装待发的自己,现如今就站在这个长满了红色玫瑰的黄金园子里。而那段虽然不远,可即便全力冲刺大约也需要一秒的距离他们又是如何越过去的,这个问题不仅是猎犬,她身边的维森斯神父和白银炼金术师同样无法回答。
那个男人,奥莉斯芬尔·阿巴斯在说完那句邀请的话语之后,究竟对他们做了些什么?!
“该死的......”
“不要被怒火弄昏了头脑,猎犬。你的呼吸太急促了。”
从此刻开始,决定就连眼睛都再也不眨一下的高大神父用利刃般的目光,警惕的望着不远处的那棵黄金巨树,以及站在巨树前方的奥莉斯芬尔·阿巴斯。
“请尽情欣赏吧,魔法师们。这就是我为了实现愿望而创造出来的,最完美的炼金术,这个哲人的玫瑰园彻彻底底是属于我个人的领域。”
仿佛是为了验证这样的狂言,奥莉斯芬尔·阿巴斯如同盛装晚宴开幕前的主人,朝着三人挺直了身躯,昂起高傲的下巴。他微微挥展双臂,四周的景象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
原本杂乱丛生的娇艳玫瑰好似被技艺高超的花匠精心裁剪过一样,配合着那些代替栅栏的黄金荆棘展现出了独有的特殊美感。镶嵌着金丝边的奢华宴会桌椅好似宝石一样填补在那些玫瑰花丛的空隙处,至于那棵黄金巨树所处的地方则变成了铺就着柔软红毯的华丽舞台。
用花丛水晶以及黄金点缀的华丽舞台上,被洁白光束照射的主角当然是那棵诡秘的黄金巨树,而奥莉斯芬尔·阿巴斯就像是好戏上演前的报幕嘉宾,全身衣装焕然一新的邪恶炼金术师穿着黑色条纹的燕尾服脚踩皮靴,正满脸笑意的望着手里那本厚重的好似百科图书的金色书本。
“这是......什么时候?!”
如果仅仅只是周围场景或者奥莉斯芬尔·阿巴斯自身上的这些转变,并不能让那三个人表现出这样惊慌的神情。可让他们感觉惊恐的是发生了转变的除了奥莉斯芬尔·阿巴斯自己以外,还有他们三个人。
褪去了原本的装束,同样全身形象焕然一新的三个人如今就像是精心打扮过的客人,他们老老实实的坐在椅子上,守在桌前,面前放着一杯红酒,好似就等着主人说出祝词然后举杯共饮了。
“你这混蛋......”
把红色长发高高挽起,穿着黑色礼裙,露出光洁的白皙长腿的猎犬,那张美丽而冷艳的面孔第一次没有被面纱遮挡。
猎犬愤怒的望着奥莉斯芬尔·阿巴斯,同时内心中还有着无论怎么压抑始终无法退去的恐惧。
她的魔法已经被解开了。单方面的,以违背她意志的形式被解开了,至于原因,她本人一无所知。
“白鸽先生......到底发生什么了什么?这个炼金术,这个哲人的玫瑰园,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觉自己好像已经沦为了那个邪恶炼金术师手中任意摆弄的玩偶,维森斯神父急不可耐的想要从同样作为炼金术师的白银炼金术师那里寻求答案。
“或许是灵魂混淆的另类使用......不对,这是真实发生的事情,既不是幻觉的欺骗也不是灵魂的误解。”
白银炼金术师观察着三人身上发生的一切,希望能从任何一个蛛丝马迹里找到奥莉斯芬尔·阿巴斯炼金术的可能性解答。
“他在坠落深渊之前一直都只驻足在近代炼金术的领域,虽然关于黄金炼金术师的记载不多,可即使他把自己的身体当做坩埚来使用,这样任性的炼成我也不曾在哪个文献中见到过......”
神之罪,那个诞生于拉普兰平安夜惨剧里的禁忌人偶,那个由魔鬼一手制造的罪恶产物scelus666。
此刻她被固定在了黄金巨树的树干上,她的手脚四肢与树干紧密的融合在一起,而她背后就是那个不曾见过的炼成阵的中心。
“来挑战一下吧!作为理解、分解、再构筑的原型,我能否在四元论的彼岸触到黄金的一角!”
被禁锢、被使用、被压榨的神之罪scelus666的身姿似乎唤起了十四年前那场惨剧残留在白银炼金术师脑海深处的烈焰余烬,决心向黄金发起挑战的炼金术师操纵起周围能控制的一切。
即使那些美丽金属再怎么昂贵,它们依然源自于大地中物质的沉淀,而那些酒杯则来自于沙砾的转化。漂浮在大气中的被空气裹挟的水分子,只要通过控制它们的数量多少就能把无形的大气推向或冷或热的两个极端。
将万物视为四种元素,将它们看成燥湿冷热四种状态,这个源自于古希腊时期的炼金术理论倘若与近代炼金术相比或许简略笼统的如同孩童画出的涂鸦。可是假如把视点逆转过来,把世间万物都囊括进来的四元论,又何尝不是炼金术无所不能的完美体现呢。
配合着白银炼金术师掀起的元素风暴,白金色的纯洁圣光从维森斯神父的双手绽开,宛若闪光般炸开夺走了这片空间里一瞬间所有人的视野,猎犬把自己裹挟在魔法里,就像烈日下最浓烈的影子那样,冲向了舞台上的奥莉斯芬尔·阿巴斯。
06
没有魔法撕开人体的钝响,也没有冲击后的爆音。
就像死水的水面一样平静的玫瑰园里,无论是白鸽掀起的元素飓风,还是神父双手上炸开的圣光,在它们出现后的一瞬间,就全部归于平静。
如果不是手上还残留着魔法发动的余温,维森斯几乎怀疑自己之前产生了强烈的幻觉。
“猎犬!”
刚刚展现出绝妙默契,借由着白鸽的元素飓风,用他的魔法当做掩体,妄图从奥莉斯芬尔·阿巴斯身后朝他奇袭的猎犬此刻如同被松胶浇铸后的标本,以即将击中阿巴斯的姿态,被固定在了空气里。
“无聊的打打闹闹就到此为止吧。我无意伤害你们,只是想让你们用眼睛来见证接下来的神迹而已。”
这个男人从始至终就没有移动过位置,就连手指都未曾抬起来过。可是他们发动的魔法和炼金术却被莫名其妙消解的一干二净,甚至能用那样诡异的方法把用魔法当做铠甲,身体能力已经超出人类范畴的猎犬固定在空间里。
这家伙,到底做了些什么?!
感觉仿佛置身于牢笼的维森斯神父惊恐的望着奥莉斯芬尔·阿巴斯,如果只是因为力量上的悬殊而失败的话,他最多只会感到不甘,可被完全未知的力量击溃,眼下他的大脑完全被蒙上了一层恐惧。
“噢,意志力真是强的可怕,这种状态下还能移动......不过我要奉劝你,女士。继续下去你全身的骨骼都会粉碎,你的每一片肌肉都会被你自己撕裂。”
“......库...唔......!”
奥莉斯芬尔·阿巴斯冷漠的看着那个全身都被空气固定住的女性魔法师,暴怒的目光从那双没法眨一下眼皮的眼睛里投出。随着血泪从她的眼角流出,猎犬把全身肌肉撕裂骨骼粉碎的声音当做伴奏,就像蜗牛那样缓慢移动着就要碰到那个男人额头的右拳。
“这种无所谓的反抗究竟有什么意义?”
奥莉斯芬尔·阿巴斯对着舞台下面的两人这样提问,同时在固定住猎犬身体的空气里,无数的黄金尖刺猛地钻出,它们把她全身的每一片肌肤都当成了目标。
利器撕开肉体后血液漫天挥洒的声音与高大神父愤怒的吼叫声一同响起。
“阿巴斯——!!”
白金色的圣光把高大威猛的维森斯神父变成了人形的烈日,那些覆盖着火焰的巨大十字架几乎是瞬间就挤满了奥莉斯芬尔·阿巴斯身边周围的每一片角落。燃烧着火焰的十字架不断增殖,最终好似海水一样朝着中心处的目标拍去。
奥莉斯芬尔·阿巴斯面不改色的抬起脚,他皮靴的足尖轻轻敲击在舞台上。
“砰。”
这声微弱的几乎听不见的闷响却像落进水槽里的水滴,看不见的涟漪瞬间清空了那些潮水般密集的十字架。
“这个玫瑰园是我个人的领域,我就是这里的神。作为客人,你还是老实一些比较好。”
作为战士的另一面让强烈的危机感从身体的深处冲击着灵魂,维森斯神父立刻向后移动躲避。
“嗤。”
被削掉的小拇指连带着一小片手掌从半空中掉落。
来不及感受那股彻骨的剧痛,双腿腿弯处却受到了撞击,维森斯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仰倒。
当后背感受到冲击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奥莉斯芬尔·阿巴斯所在的舞台之上,‘高高在上’的维森斯向下俯视着玫瑰园,而他则被以一副跪拜罪徒的姿态固定在了那棵黄金巨树探出来的枝桠上。
“奥莉斯芬尔·阿巴斯你......唔!”
黄金的尖刺从枝桠上钻出,瞬间刺穿了维森斯的手臂和双腿,那些枝桠向上移动,一边撕扯着他伤口的同时,强迫着他抬起头来。
“虔诚的神职者可不应该低下自己的头颅。没关系的,那些痛苦下一瞬就会消失不见,毕竟我可没有折磨他人拷问客人的恶趣味。”
奥莉斯芬尔·阿巴斯所说的确实不错,这句话说完之后,维森斯就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感了。
明明伤口处撕开的肌肉组织和流个不停的血液都还在,手脚也还能自由颤动,可痛觉却偏偏抽丝一样从他体内消失不见了。
“哲人的玫瑰园。看起来在这里,你似乎真的成为了神明呢,奥莉斯芬尔·阿巴斯。”
亲眼见证了同伴凄惨下场的白银炼金术师没有表露出任何的恐惧情绪,早就褪去了身上的宴会礼服,重新换上那身黑色大衣的老人摘掉头顶的帽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究竟是谁?我已经把自己的记忆翻来覆去的翻找了许多遍,可依然没在这里面找到任何与你有关的信息。回答我,白银炼金术师,你究竟是谁?”
“呵呵,我的身份么,其实我也很想知道呢。”
“回答我。”
也许是嘲讽,也许是在实话实说的老人,他紧闭着的嘴巴突然间撕裂成两半。不过并没有血液从他撕裂的地方流出来,从那里滴落在地的只有银色的水银。
“不要慌张嘛,奥莉斯芬尔·阿巴斯。你之所以想不起有关我的事情,那是因为你已经把你人生中百分之九十的部分全都割裂出去了不是吗。十四年前的拉普兰是这样,莱斯维特·阿巴斯的那部分是这样,克劳斯德·奥莉斯芬尔·莉西娅是这样,克劳斯德·奥莉斯芬尔·莉莉娅也是这样......”
“够了。闭嘴吧,炼金术师!见证神迹的传颂者有神父一个就够了,我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你胡扯了。”
“......”
就像奥莉斯芬尔·阿巴斯所说的那样,白银的炼金术师真的再也没有说出一个字。
毕竟,黄金铸成的雕塑是不可能开口讲话的。
“神父,准备好传颂这场神迹的准备......噢!我所准备的,不,逃走的铆钉回来了呀!真高兴还能再见到你,善良的人类之子。”
“莱斯维特·阿巴斯!”
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气喘吁吁出现在舞台下方的人,正是因为束缚魔法被解开而从影子里脱离出来的艾思。
“哈哈哈哈!这就是造物主给予我的启示吗,最合适的人选回来了。你做好准备了吗,接受我的邀请,来承认那孩子的归还,帮我把莉莉娅从深渊的彼岸带回来吧,人类之子!”
一直高高在上恍若神明的奥莉斯芬尔·阿巴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表露出感情,虽然癫狂的如同疯子,但那如海浪般汹涌的狂喜还是毫不遮掩的冲击到了艾思的灵魂。
“嘶呼~”
艾思平复着呼吸,面对奥莉斯芬尔·阿巴斯的邀请,他语气坚定的作出答复。
“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我是为了帮助瑟希莉而来的,莱斯维特·阿巴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