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了魅魔半个多月后,我把“蒂玛性子如何”这件事情给大概摸清楚了。
蒂玛是一个很变扭的魅魔,顺从到了极致,卑微到了泥土里,但骨子里却和自己一样,希望得到。。。一份完完整整的爱。
这怎么可能呢?我对她所表现出来的爱,不过只是被妈妈肆虐过的残羹冷炙罢了。。。怎么可能有一份完完整整的呢?
但是。。。当自己沉下心去看蒂玛,去观察蒂玛,去亲近蒂玛,总会在她身上找到与妈妈相似的地方。或是往日里的表情变化,或是日常中细微的小动作,都有妈妈的影子。
就真的像妈妈一样。
但是这肯定不是真的,我自己心里也清楚这件事。之所以会把蒂玛的方方面面看成是妈妈,只不过是因为自己想要一个解脱,一个借口,一个替代品。
失败者倒地时抓起的尘土,看似来之不易、甚至为之付出血的代价,实则一文不值。
这就是我手里的蒂玛。
但是又能如何呢?无能的狂怒、沮丧,就能把那个吸血鬼带到自己身边吗?显然不可能。那么我只能忍下疼痛,将折断的牙咽入喉中,不去哭喊以免让更多的人知道。
实际上我也是这么做的。很快,我就沉在了蒂玛的温柔乡中,把她藏在起来,只给自己欣赏。
时间缓缓过去,直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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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一件事,”妈妈坐在一张豪华的沙发上,动作优雅地喝了一口酒,“你的实力,为什么最近退步有些大?”
妈妈此时喝酒,只不过是习惯而已——每天她都会喝一点点酒,只是习惯而已。
我强迫自己不去看鲜她手中鲜红的酒,镇定下来,回答道:“没有退步,只是。。。”
“只是没了动力?”在面无表情的状态下说出这句话的妈妈,看上去有些险恶,“是因为那只魅魔血饲?”
蒂玛!
“魅魔血饲吗。。。”妈妈自言自语地说道,“还真是一个恶心的存在啊。。。似乎还做过奴隶?果然啊,让你变成现在这副样子的,是她,对吧?”
“不知道母亲这一说法从何而来,”心里升起不妙的感觉,很讨厌,“血饲就是血饲,那种低等级的存在怎么可能会影响到身为主人的我?”
“不一定,”妈妈手里的酒看上去很像血,“不是没有血饲影响主人的先例。被坏的血饲勾引而堕落的吸血鬼不在少数。”
说完,她又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血一样的液体。
这只是习惯,这只是习惯,这只是习惯!
努力催眠自己的我强迫自己开口说:“但是我认为,实力得到认可的始祖子嗣不会因为区区一两个血饲而——”
“凡事都有可能,”酒杯空了,今天的妈妈喝完了杯中的酒,“强者、弱者,都不例外。”
她从沙发上站起,走到我面前,伸出手抚摸我的头,语气依旧是冷淡的,冷淡到了骨子里:“我觉得,我么可以换一个血饲,换一个。”
换一个血饲?妈妈是认为血饲能换就换?就算这样,我也不愿意放弃蒂玛。
“容我拒绝,母后大人。”
抬起头说完这句话,刚好装撞上妈妈拿对若有所思的眼睛。红色的海在里面翻滚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去后,我又到了蒂玛那里,又抓住她狠狠地吸了一会。
被吸完血后的蒂玛身体柔软得像是由液体构成,摊在大腿上。我把手放在她的头上缓缓抚摸,她便像猫一样发出开心的声音。
真的很像一只猫。
“今天妈妈找我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明显感觉到蒂玛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那如水般的触感似乎一瞬间就消失了,“没说什么。”
把话咽回去,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骗人。。。”蒂玛的声音里似乎满是委屈。跟我相处了这么久,她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我选上了吧。。。
“她真的没说什么。”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隐瞒。不管怎么样,我现在的血饲是蒂玛,不是别人——因此我应该关心蒂玛,因为关心蒂玛,所以妈妈说过的那些话。。。就不要给她提了。
“是吗。。。”蒂玛的声音沉了底,说不出的沮丧。
这是为了保护她,我是这么想的,毕竟知道太多总是不太好的。
现在,我足够强大,强大到除了妈妈没有吸血鬼敢碰她——我就是这么想的。
又是几年过去,妈妈旧话重提,但依旧被我拒绝了。
但超出我预料之外的是,妈妈找了一个时间,冲进来杀蒂玛。
得到消息的我回来时就看到,蒂玛躺在血泊中,脖子上裂开了很大一个口子,像是一只大大的眼睛,向我投来嘲笑的目光。
妈妈用的是她的本命武器,一旦被那把武器割伤就无法治愈。
蒂玛没救了。看到这副场景后,我失去理智扑了上去,把蒂玛抱在怀里,叫嚷什么来着?对,我没有叫蒂玛的名字或是给她起的绰号,当时我喊的是——
“妈妈。”
蒂玛的血在不停地流,那血里充满了恐惧与不舍,很难闻的味道,口味一点都不好。她放大的双瞳无神地看向天花板,像是在找寻上面东西似的。
“为什么。。。”
手早就被蒂玛的血液淋透。她的生命在不停流逝,无法逆转,死亡像是花一般开遍了她的身体。
“为什么妈妈要——”要来杀蒂玛?我不是足够强大了吗?为什么一个始祖会大动干戈地来这里杀蒂玛?我应该足够强大了啊?为什么啊?为什么。。。
“蒂玛!”手放在蒂玛那张苍白的脸上,曾经热乎乎的脸蛋如今失去了温度,躺在手心里,像是一块冰。
“蒂玛!”抚摸被鲜血浸染的白发,发丝纠结,锁在一起。
“蒂玛!”
“蒂玛!”
“回答我啊!蒂玛!”
从她被割伤的伤口里发出嘶嘶的声音,除此之外,她什么回答都没有。
就在那时,我才意识到了我自己的天真:我天真地以为妈妈不会来亲手杀蒂玛——她是始祖,没必要为了区区一个血饲而亲自动手;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把蒂玛给小心藏起来就不会被别人找到,就不会被别人伤害,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徒劳的;
我天真地以为妈妈是一个有温度的人,她不会夺去孩子手里的玩具,更不会夺去孩子的血饲——为了让孩子变强,她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我太天真了,所以,蒂玛死了。
我太弱小了,所以,蒂玛死了。
我真是,一个没用的,吸血鬼啊。。。
蒂玛死了,在被割喉咙的十分钟后就死了,死得很痛苦。
“妈妈,”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个称呼与她展开对话,“请您告诉我这到底是这么一回事?为什么要杀死我的血饲?”
妈妈的脸古井无波,说话的音调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因为她必须死。”
就好象是在说“今天是晴天”一样。
自然,十分自然,就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
“妈妈,为什么要这么做?”重复了一遍的我忍下刚刚濒临爆发的怒火,“您应该知道血饲对于一个吸血鬼来说意味着什么吧?”
“有她在,你就不能变强了,不是吗?”看着面前的妈妈,无力感油然而生,“如果要让你变强就必须得杀死那个魅魔血饲,我会干的。”
“但是她是我的血饲啊。。。”
“那么我为什么要杀掉她呢?”妈妈笑了,很少见地笑了,尽管眼里没有笑意,但是她的嘴唇往上翘起了一个弧度,“还不是因为你太弱了?”
弱啊。。。如果我不弱的话,是不是她就不用死了?
心复杂得像是缠绕在一起的丝线。
“妈妈。。。”低低的言语,我是故意这么做的,我甚至希望她没听到、或是不愿意作答,“为什么要变强啊?”
气压低了许多。
“变强啊。。。”妈妈嘴角的笑容消失了,“不是你自己要变强的?”
我自己。。。要变强的?
“你是一个好苗子,所以我才会这么做。”
我是。。。好苗子?
“虽然还比不上始祖的强度,但是我相信,你最后一定会无限接近于始祖的实力。”
始祖的实力。。。想起来,当时妈妈就是那么说的啊。。。
“但是,我变强,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以前是为了能够得到妈妈,发现不可能后就放弃了;现在又让我去变强?
“我变强了,能得到什么?”
原本我已经得到了我这辈子的珍宝——蒂玛,但是却失去了她。吸血鬼家族内没有能操控生死的咒语,我无法将她复活。变强了,也不能把她复活吧。。。
那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去变强的?
“你是始祖的女儿。”
这是我听过的最最最最艹蛋的回答。
“所以你必须变强。”
对面那个女吸血鬼抬起她的下巴,表情如常,周身却散发出傲慢的氛围。也许不是傲慢,是我感知错了。
“就这么简单。”
所以我也就这么简单地失去了蒂玛吗?
你全部都看见了吧?
林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