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转眼间就变了，变成了黑白交错的世界——黑色与白色彼此交织、浮沉，缓缓流淌。
“林修，”莉莉丝附在林修面前的虚空里，眼睛火一般地燃烧着，“你都看到了吧？感谢你啊，让我重温了一遍，但是我现在还不想醒过来。”
林修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莉莉丝想怎么就怎么吧。。。不过，她确实看到了，但是不知道是不是‘都’看到了：“那些记忆，是你让我看到的吗？”
“是。”
两人之间的氛围尴尬起来。尴尬的来源并非是被看记忆的莉莉丝，而是来源于看莉莉丝记忆的林修。
“为什么。。。要低下头呢？”
“啊，这是因为——”林修的脸涨得通红。在刚刚看的那些记忆里面，有好多都是应该打码的，但是它们并没有！就原装原味地进了林修的眼。。。
“啊啦啦，”莉莉丝飞到林修身边，手不知什么时候擦过她的脸，“没想到林修你居然还是一个这么纯情的男人？”
“我还是男孩！”
“明明日本的片子都看过了，”莉莉丝自动忽略了林修刚刚说过的话，故作烦恼地捂住脸，“居然还说自己是纯情的人？啊啦！真是难以言喻啊！”
林修想做出翻白眼的姿势，但是没有做出来：“你这么说。。。”
“那么，”轻浮的气场在莉莉丝身上消失了，她开始一点点严肃起来，“看完我的记忆之后，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林修选择装傻。说实在的，那些记忆看的她有少许难受。。。
“还能使怎么样？你觉得我是一个怎么样的吸血鬼？觉得我的愿望如何？能接受吗？”莉莉丝一口气说了三个问题，但是眼睛冷漠得就好像不期待林修回答一样，“说不说都可以。”
林修看出来了，莉莉丝希望但也不希望她回答出来。没有回答出来，莉莉丝还可以凭借妄想的本事编织出最适合自己的答案；回答了，她自己多年的心结也就解开了。
“我觉得。。。你是一个疯狂的吸血鬼，你的愿望也是疯狂的，我不能接受。”林修认为自己的三观很正。以她的三观来看，莉莉丝的愿望就像是沼泽，在毁灭他人的同时也会把莉莉丝自己拖下去。
“哦，你也是这么认为吗？但是我的愿望还没有说出来，你就这么评价了？”
啊，莉莉丝的愿望不是得到她的妈妈？！林修的思绪中有一根线断了——她意识到莉莉丝的愿望指的是什么了。
“你想要。。。复活蒂玛？”玩弄生死，林修可没有经历过——她只在动画里见过。
集齐七颗龙珠召唤神龙复活克林啦（日常迫害克林）、施展忍术轮回天生复活死去的忍者啦。。。
林修只是在动画里见过。在她心看来，玩弄生死不是好事，而且——
“你不是知道蒂玛是不可能被复活的了吗？”看过莉莉丝记忆的林修问道。
“所以我才会用拟态人格代替——但是最开始就被那个蒂尔夫坏了，对吧？”莉莉丝的语气里有一种“她什么都看透了”的感觉。
她叹了口气，在林修惊讶的目光里继续说道：“我在一开始就察觉到了。。。蒂尔夫用特殊的方法把那个人格给放逐了。”
林修的心一凉。
“对，我知道，别露出那样的表情来。”
“那为什么还要继续下去呢？”
“啊，”面对林修的疑问，莉莉丝头一次在她面前笑得有气无力，“我也不知道啊。。。或许，只是为了看眼蒂玛吧。。。”她的声音很低，双肩也耸拉下来，好像那么多年的岁月一下子压在了她的肩头。
沉重，看着莉莉丝，林修只能感受到沉重。在林修没有看莉莉丝记忆之，她只是觉得莉莉丝是一个有点疯狂的女人。
看完莉莉丝的记忆之后。。。果然还是疯狂，但是这疯狂不是一朝一夕突然来的，不是持续一秒两秒的，而是。。。
“几乎是永远的疯狂吗？”
莉莉丝笑了起来，眼睛像是两只弯弯的上弦月，露出红色的光：“您还真是，半句不离疯狂二字讷~”
“难道不是吗？”
莉莉丝恶狠狠地等了林修一眼，没等她反应过来就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就在那么一瞬间换了表情：“啊，确实是啊~”
她把声音拉得很长，好像没兴趣似的。
但。。。脸上的表情又变了。
冷漠。原本脸上的表情像是虚假的镜子般被打破，露出了里面的真实。
“我确实是疯狂啊。。。就如你说的那样。
“明明知道不可能把那个魅魔复活，却还是那么做了——就只是为了看看类似于她的存在？
“知道那个行动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后又默许了它的不可能，最后还得一大帮臣子被捕。
“术式被破坏后却还不知道回头，居然还强行启动？结果把你也给卷了进来。。。我还真是，可怜又可悲，无力且愚蠢啊。。。”
她说着说着，又不说了，垂下眼睛，像是思考什么似地住了嘴。
林修有一种预感，莉莉丝还没有说完，于是她静静地看着莉莉丝，也不催促，就是静静地看着她。
“这个眼神，我曾经在她脸上看过啊。”莉莉丝在心里苦笑，没有说出口。
那个眼神，是蒂玛在渴望她的时候露出来的。
“我不知道蒂尔夫有没有跟你讲过，我对妈妈和蒂玛的痴迷，”她在讲到自己母亲的时候没有用‘母后’那个称呼，而是轻车熟路的‘妈妈’，“但我还是讲讲吧，要是你知道，也不要打断我——”
‘就把它当作是我的放纵吧’这是莉莉丝用眼神告诉林修的。
“最初遇到蒂尔夫的时候，她正在死亡的边缘——原因吗，黑死病，”莉莉丝的眼睛暗了下去，在眼眸深处酝酿着一道光，“我就顺手救了她。
“我需要一个副手、一个带我了解那个世界的人。而她，需要拥有足以复仇的实力——向故意多收税的领主复仇、向强|暴她姐姐的骑士复仇。。。啧啧啧，行使初夜权的西方贵族啊。。。
“于是我俩就一拍即合了，”从莉莉丝嘴里说出的话，林修怎么听都是变扭的，“她接受了我的血液，变成了我的臣子——我把她改造得更像是妈妈。”
一经莉莉丝提醒，林修才发觉蒂尔夫长得非常像莉莉丝记忆里的‘妈妈’。
“把她改造得近于妈妈只是一时起意，并没多想。在她复仇、沐浴鲜血后，我看着她那张脸露出喜悦却又迷茫的表情，一时心动。。。”
莉莉丝突然停了下来。林修感觉到自己的嘴角翘起，声音里是她都没有料想到的冷意：“就吸了她的血，是吧？”
莉莉丝脸上又一次出现了笑意：“看来你很懂啊~没把你变成吸血鬼真是可惜了。那么，你应该知道吸血鬼吸另外一个吸血鬼的血是什么意思吧？”
“。。。”林修想起一句话，不知道是莉莉丝说的，还是蒂尔夫说的：“吸血这种行为总是会让人想起‘性’这个东西。”原话是不是这样，她不记得了，但是意思绝对是这样。
“所以。。。”
“那个只是因为一时的兴趣，就这样拖拖拉拉地到了现在，”莉莉丝没有让林修说下去，摇头晃脑地说道，“那时我就起意：为什么不在这个世界创造出我的妈妈，和我的蒂玛呢？”
笑盈盈地说完这句话，莉莉丝像是找认同似地在林修身上上下打量：“但是那时也只是一个念头，浮上来就沉下去了，没有再想起——当然，是在遇到你之前。”
遇到我之前？林修想起自己跟莉莉丝刚刚遇到的时候。。。那时，自己暗恋的对象徐晴在陪莉莉丝，与自己巧遇。
“你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你的血的味道跟她的很像，”莉莉丝的眼睛渐渐染上了疯狂，“我当时就想要你，于是——后面的你也知道了。”
自己被徐晴学姐的父亲绑过来代替，最终被变成了那副样子。
“你知道妈妈后面怎么样了吗？我的妈妈？”莉莉丝的话题跳得太快，让林修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过：“啊？”
莉莉丝笑着露出八颗牙齿：“她当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啦~我太弱小了，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现在也没有力量打败她~”
那个笑，很勉强。林修在脑海里播放一个画面：莉莉丝无力地抱着濒死的蒂玛坐在房间里，而杀死蒂玛的妈妈刚刚离开，房间里还残有她身上的香水味。
很绝望？
最喜欢的，杀了最喜欢自己的？而那个最喜欢自己的，是最喜欢的替代品？
很恶趣味，林修就是这么觉得的。
“其实我们所有的生物，”莉莉丝突然间开始了自己的长篇大论，“都是由过去组成的，是由自己的记忆组成的，没了过去，你便什么都不是。
“所以我才会一直沉浸在过去的苦痛伤感中，所以我才会把你和蒂尔夫塑造成过去熟知的、喜欢的模样，所以我能靠自己过去的记忆拟态出蒂玛的人格。
“你也是，林修。你不知道你的记忆被动了手脚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