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林修还是在浴池边上磨磨蹭蹭，不肯下去。
“怎么了？”
“有没有我的浴衣。。。”
“没有，但是有浴巾，”如月的手臂湿淋淋地从水里伸出来，指了指她放在岸边上的篮子，“就在那里，能盖住全身的大小，你可以将就着用一下。”
“嗯，”林修走到篮子旁，低头往里面看。篮子内果有一张浴巾。林修弯腰拿起浴巾，回头给如月递了一个眼色。
“欸。”如月轻声叹了一口气，转过头不看林修。林修见如月转头，安下心来，脱下没穿几分钟的浴袍，把浴巾裹在身上，然后走到浴池前，伸出脚测试了一下水温。
“有点烫。”
“温泉就是这样的，就是这么热，不过人只要泡进来就习惯了。”如月把身体靠在浴室的石壁上，眯上眼睛，口齿模糊地对林修说道。
林修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她以前也听说过扶桑人泡澡要用很热的水，不过自己亲身体验这还是第一次。她沉下心，闭上眼睛把整个身体都抛到浴池里。
热度在林修进入温泉的一瞬间翻滚而上，烫的林修肌肤成了赤红色。
“好烫。”
“忍一忍，”如月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看见林修浑身通红，咬着牙想要站起却又不愿意站起的表情，不由得笑出声，“如果实在是忍不住的话可以先出去，只把脚留在温泉里，这样应该会好很多。”
林修向如月投去怀疑的目光。她现在真的不敢相信如月的话——刚才要不是她对自己说‘泡泡就习惯’这类的话，自己也不会那么快就钻到温泉里面，肯定是要在外面徘徊一下在进去的。
不过。。。这个温泉是真的热，自己是真的受不了。要不，起来？林修这么想着，身体已经诚实地做出动作来。
“对了，”如月看到林修起身之后提醒道，“现在是冬天，一会冷一会热可能会感冒的，建议你泡脚的时候保持浴巾的热度，好避免——你怎么又坐回来了？”
“感觉好麻烦，还不如就坐在这里不动。”要不是如月的提醒林修还真的不会想起来现在可是冬天。
林修非常讨厌冬天——不，也不能这么说，准确的说，林修是讨厌在冬天得感冒。
一般来说，在秋冬之交的时候，林修总是来不及换上适当的衣服，有的时候穿的厚，有的时候穿的薄。穿的厚还好，可以脱，可是穿的薄。。。
林修很多时候就是因为衣服穿的太少而在秋冬之交的节骨眼感冒的，而她在那个时节感冒，大多数都会持续到冬季一般左右的位置。不过也有在冬季感冒的例子，两者持续的时间都差不多。
林修讨厌在冬天的时候感冒，每次感冒，她都会擤上一个半多月的鼻涕，喝一个半多月的感冒药，这才能拖拖拉拉地治好。每次感冒擤鼻涕把那沾满脑叶的纸从鼻子边拿下来的时候，林修总会感到一股窒息的感觉：这太不舒服了。
“咕噜噜。。。”林修在脑海里回忆感冒的感觉，把头钻到温泉下面，在水里面吐泡泡。
如月看到林修的动作后，从眼睛里流露出难以言喻的目光：“有点恶心。。。”
“抱歉。”
林修尴尬地从水里面拔出头。耳朵嗡嗡作响，不知道是不是进水了。
如月看到林修脸上苦恼的表情，大概猜出来她是怎么了：“耳朵进水了？”
“嗯。”
“用手——你应该会，不用我教吧？”
“不用。”林修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将头转向一侧，往外扣水。
自己跟如月之间的对话实在是太无趣了，感觉不到一点点乐趣。。。自己要不要找一个话题活跃一下气氛？就像如月之前邀请自己玩游戏一样？做一点点努力？
“那个，你们扶桑人泡温泉泡的多吗？”
如月的脸沉了下来，这可吓坏了林修：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了？难道这个是她的禁忌？
“啊，这个不说也可以，那个——”
“并不多，起码我家泡的不多，”如月用淡淡的语气回答道，“温泉在扶桑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能应付起的东西。”
“是这样啊。。。”
林修喃喃道。在她看来温泉这个话题已经彻底宣告告吹了，但是如月却接着说了下去：
“我觉得温泉没有什么兴旺季可言，这种东西，冬天有人泡，春天有人泡，夏天也有人泡——总之就是一年四季都会有人想泡温泉，”如月捧起一掬温泉水，把它举到自己眼前，看着水，“什么时候想泡了，什么时候就去泡呗。”
“啊这。。。”
“全都是宣传，宣传，‘cool扶桑’计划的宣传。”如月叹了口气，手臂垂落，刚才还被她捧在手上的水就全部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上。
两人之间又是一阵沉默。
“你知道吗？其实我在我高中的时候参加过青年漫画家的比赛。”
林修不知道如月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事——她开始找话题了吗？
“但是没有被选上，一个奖次都没有，”如月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但是我还是想画。。。当时家里人除了我妹妹，就没有一个支持我的。后来还发生了点事情。。。”
如月的妹妹吗？林修想起来如月说过自己有一个继妹。这么说来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应该不错啊？那么为什么如月在提到她妹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
林修把心里的疑惑压下去，笑着回答道：“那你的妹妹应该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你想多了。”
“啊？”
如月笑笑，没有解释。
“没有父母的支持，我就自己跟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合作画画，当时画的最多的是本子——毕竟画的漫画卖不出去，”如月脸上的笑容愈加苦涩，“纯爱的，然后在漫展上去卖。。。卖得的钱再平分。。。现在想起来，那真的是一段艰难又刺激的时光。
“后来上了大学，就不干这档子事了。本以为会跟漫画绝缘了，但是偏偏做交换生的时候来到这里，就这么。。。一直干下去了。”
林修查觉今天如月的表情比平常要丰富了不少，简直是像换了一个人——感情的流露也更加明显了，完全不像之前那样把所有的情感全部埋在心底。
“我跟你说这么多，你烦吗？”
林修摇了摇头。她觉得，在这个时候自己还是做一个听客比较好。
“其实之前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如月向林修游了过来，湿漉漉的浴衣披在她身上——像极了第二张皮。
“你觉得，跟家庭断了这么久的联系后，还可以重新恢复联系吗？”
如月的声音在颤抖，音调很高，仿佛在害怕什么东西：“还可以吗？”
林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跟家人断了很久的联系。。。林修不是没有过，重新联系上的时候的确会感到尴尬，但是越时不联系就越是会尴尬。。。
还不如趁早联系！
但是，万一有些不清楚的内幕呢。。。
“我，不知道。不过我认为这种东西还是早联系的比较好，不然越不联系，等到联系的时候就越尴尬。”
如月听到林修的回答后没有说话，躺回了自己原本的位置，闭上眼睛，也不说林修的建议是好还是坏。
水蒸气愈加浓厚，填满整个**，林修渐渐适应了这里的温度，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泛红的肌肤，眼神仓促地躲开胸前的山峰。
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不适应那两坨东西，连看到都会感觉害臊。明明自己已经是看了几十本小黄书的老司机了，但是看到实物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不适。
有些丢人。
“你的意思是，让我抓紧时间跟家人联系？”如月的声音从蒸汽里传来的时候，林修听得不太清楚，但是意思什么的大概八九不离十。
“对。”
一声轻笑。
“可能是文化差异吧。。。我觉得无论什么时候去联系他们都是一样的，因为，”伴随着水的轻响，如月拨开雾气，站在林修面前，“我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这一刻，林修敢说她在如月眼里看见了泪花。
“我，开始继续写那本小说了，就是你给画插图的那本。”不知为何，林修说出了这句话——她根本没有想到为什么自己会说出这句话。
“是吗。。。”如月轻声说道，低下头看着林修。
“那很好。”
“嗯。”
林修感觉，自从自己说出了那句话后，如月就变得不是那么。。。消沉了？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变回原来林修认识的样子。
“你还想要我帮你画插图吗？”如月重新将身子沉入水中，一系列动作毫无水声。水缓慢漫过她的平板。
林修自觉移开视线。
“看着我的眼睛。”
林修只得看向如月的眼睛。那双眼睛澄澈无比，没有半分虚假。
她是真的想知道自己的想法。
“我想。”
“那，”如月握住了林修的手，突然说不下去了——她的手在抖。
“你没事吧？”
“没事！”如月强颜欢笑，脸上淌下汗珠，“你能陪我回扶桑一趟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