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头来,自己还是没能想起自己的名字啊……
说起来,自己是在附在这个家伙身上之后,记忆才开始模糊的——准确的讲,模糊的是作为人时的记忆,而作为鬼在这个世上徘徊的记忆却是愈发清晰。
“有鬼啊!”这是最简单的。
“你有冤,别来找我啊!我什么都不是——去找那个害死你的人啊!”这是稍微厉害点的。
“大师,这个鬼……”最厉害的是直接找风水师道士和尚一流的人来驱除我,当然没成功。
他们最后都走了,就剩我一个祥林嫂般的,在这里纠缠下一个房客,活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个自言自语的笑柄。
“吼~你就是这个地方的鬼吗?”终于来了一个能看见我的生物,但是她直接把我封印了。
然后住进来一个人,被我附身的林修。
这个人很奇怪,不像是正常人。她身边的那群人也不是人,都是些怪物。果然,怪人身边都是怪物,不过她倒是很随便地接受了我,这一点让我很惊讶。
附在她身上的日子不算长也不算短,但是是能感受到快乐的:早餐的油条,中午的游戏,晚上的番剧……从她身上传来的感觉是那么清晰,那么美妙,每一种感觉都在触动我早已忘却的为人时的回忆。就好像……
我还活着一样。
是啊,我是真的羡慕那些活着的人,每天都能享受到那么多的好东西。自己死之后,就只能沉湎在过去的回忆,为自己的不幸叹息,忍受活人的恐惧与厌恶。
生前没在意的东西,死后居然会如此怀念、如此珍惜。
羡慕,嫉妒。
我甚至都在心里暗暗憎恨林修,希望她去死——但是我还是推开了她。第一次能够触摸。
她得活下去,在她身边有爱她的人,也注定会有她爱的人。为了那些人,她必须活下去。
——————
“白裙子!”白裙子躺在林修怀里,身体一点点的变淡,林修慌乱抬头,看向花零,“花零,她好像要死了——”
“是啊,”花零在林修身边蹲下来,眼睛盯在白裙子身上,“背缚灵如果在没有解除的情况下死去的话,会对被附身者产生影响的。她刚才推开你,自己被那家伙最后一击击中了,估计是带噬魂效果的,看样子她是快不行了。”
林修愣住了:花零在说什么?她是在关心自己吗?是的吧,那为什么……
听上去很奇怪?
“你的名字叫刘淇,是独生子女,杀死你的异常生物我已经处决了,放出那个异常生物的家伙我也已经处理了——死刑,没商量,还久违的连坐了下——能解除附身吗?”
刘淇皱着眉毛,仿佛在用力,然后摇头。
“很好,现在难办了,”花零站起来按住太阳穴,“这个家伙的执念不在于此……不过知道名字了,应该想起生前的事了吧?”
刘淇点头。
“那么,执念是什么?说出来吧,不然死的可能就不只是你一个人了。”林修膛目结舌。她终于知道那股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花零根本就不关心白裙子刘淇的死活。这是为她好,但是她……怎么都不习惯。
“我,”刘淇闭上眼睛,“我的执念是……活下去,作为活人,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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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花零冷冷地说道,“死去的人无法复生,这是世间常理,三岁小孩都会懂的道理。”
“我的执念就只有这个。”
“那没办法了,林修,等死吧。”
“别放弃啊!”林修禁不住吐槽,“花零你怎么可能没有办法呢?你可是万能的花零啊!”
“我什么时候说自己是万能的了?”花零回想了下,根本就没说过,“但是办法还真有,两个:一,是把她从你身上强行切除,让她消失,可能会有部分怨念残留在你身上,但是这没什么;二,是把你灵魂的一部分补在刘淇身上,反正你们现在是命运共同体,少一点多一点灵魂暂时不会有大碍。你选择哪个?先说明一下,第一种比较安全,第二种比较危险。”
“我……”林修犹豫了,她看着刘淇。刘淇笑了:“没有关系啊,我本就是是死人,本就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你是活着的,你要活下去。”
“我……”
“但是,还是好羡慕你啊,能活着。”她眼神中的羡慕触动了林修。
“‘我真是好羡慕,你能那样笑着啊。’”她似乎在哪里对某人说过这样的话,或者是某人对她这样说过,她不记得了。但是,话语里的感情是那么鲜明,明明记不得是谁说的,但是还是会让自己觉得一阵悲凉。
自己,也想要救赎他人。
“花零,把我的一部分灵魂拿出来填补刘淇的吧。”
“?!”*2
花零捂住脸:“你确定?”
“嗯。”
花零盯着林修,长叹一声:“欸……还真是,我总算明白为什么古冰枫那家伙有时会突然暴躁了——你就是个烂好人!”
“欸?”
“去去怨念不过是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事情,你偏偏要选择最难的那个!”花零一边抱怨,一边像是变戏法般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小刀,“第一个我也好操作,第二个……你就自求多福吧!”
“等等,这是什么意思?”
“道教中的元神跟灵魂是十分接近的东西,”花零先伸手稳住刘淇的灵魂,“不过元神里面混杂了其他的东西……我的师傅是个道士,所以我有这方面的知识和经验,只是……”
花零有些烦躁地抓头发:“不咋滴。要是我道术好的话,早就不干体力活,拿斧头砍妖邪了——剩下那几个家伙,佩奇是天生妖种,这方面不太懂;夏淮跟莉莉丝都是不死之族,没有研究灵魂;就只有古冰枫——那家伙还失忆了!”
“我,”林修看着花零手里上下翻飞的小刀,喉咙微动,“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失落的目光登时刺在林修背后。
“你确定吗?”
“不确定,”林修闭上眼,“动手吧。”
花零看着浑身发抖的林修,暗自叹气。
“你别后悔。”说着,花零打晕林修,开始魂灵—元神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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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刘淇,生前是个普通的女孩。
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地步。
样貌中等偏上,成绩中等偏上,不是老师最喜爱的,也不是老师讨厌的;不是亲戚中最受宠爱的小孩,也不是没亲戚疼。
从六岁开始,我就意识到自己是普通的,什么伟人,什么英雄,自己都当不了。于是平凡地长大,无忧,也无喜。做爸爸妈妈、亲戚眼中最省心的孩子,做老师心目中优秀但没特点的学生。
直到那一天。
有一个怪物闯了进来。那是一团黑雾,让人看了就害怕的黑雾。
父母那天出去了,就我一人在家。
我就躲在衣柜里,不敢出声。
“呲呀呀……”它的声音在衣柜面前停了下来,紧接着一把刀子刺进衣柜,杵在我眼前。
“!!!!!”
“我知道你在这里面,小宝贝~”接下来是第二把刀子,第三把刀……没有一把刀触碰到我,但是每一把刀的刺入都使得我能活动的空间越来越小。
它在玩弄我,就好像小时候的我戏弄蚂蚁一样:随时都能踩死,但是为了娱乐自己选择给它们设置各种各样的障碍。
“我——”
“嘘!这是游戏,小宝贝,”分不出男女的声音在脑子力乱哄哄地响着,“我是猎人,而你是躲在洞里的兔子。我是第一次看到你这样的灵魂,怎么可能放过呢?”
记忆在此中断。等到我恢复意识的时候,就已经变成幽灵了。
我亲眼看见父母离开这里卖掉了这房子。他们把我梦里告诉他们的当作是太思念女儿而产生的幻觉。
我亲眼看见父母由整日的哭泣到最后的麻木。在他们和平分手后,我才意识到原来我,才是他们婚姻的枷锁。
我亲眼看见这件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屋子被新主人变了样子,拆掉地板,撕去墙纸,待我回神的时候,一切都变得陌生。
渐渐变得稀薄,渐渐渴望生命,渐渐……陷入疯狂。
林修,你为什么要救我?明明放弃我就好……但是为什么我又会如此心动?因为能以这非人的姿态在这世上活下去吗?
我真拿你没办法。
……
林修蓦地睁开眼。
她躺在自己的床上。
“刚才的那些是……”她把手放在脸上,开始尽力回忆在梦中看到的一切,“难道是——”
“是我的记忆啦~”
“呜啊啊!你从哪冒出来的?!”
看到吓了一跳的林修,刘淇咯咯地笑,飘在空中,转了个圈,妹抖服的裙摆飞起来:“醒了,林修?是要吃早饭?中饭?晚饭?还是吃……”
她脸红着把衣领解开两三个扣:“我呢?”
“……”什么情况?林修脑袋已经停机。花零呢?不是在做灵魂的手术吗?为什么刘淇会换衣服?之前不是白裙子吗?
刘淇嘴角含笑,把手放在林修头上,揉了揉。
“!”
“没错啊,我啊,能触碰到你了,林修,”她脸上洋溢幸福的笑,“这多亏——”
门砰的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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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的一月……想要票票……(咸鱼躺.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