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灰蒙蒙的，完全化为线条，笼罩在无边无际的雨幕里。刚下了课，我只身一人站在楼道里，看着外面的世界。
没有带伞，就很烦。下这么大的雨，要走回去的话应该会很麻烦。
“你是……没带伞吗？”
转过头，是那个人。
“学姐，你怎么——”
“啊，我就在旁边的教室里面上课，你是没有带伞吗？”学姐挥了挥手里黑色的伞，再次问道。
“嗯，确实没带——”
“古冰枫呢？”
完全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古冰枫的话，今天有事，所以出去了。”
“那么，”学姐啪的一声撑开伞，走到雨里，回头看我，“要来吗？”
周围的人一群群的撑开伞，或是笑着说话，或是默不作声的走进雨里，不妨碍我听见学姐的每一句话。
“好久没跟你说话了，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呐。”
在伞里，学姐突然开口说道。
“嗯，我也是，有点。”自己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跟学姐说过话了，毕竟事情太多，所以——
“有的时候都在想，你到底在干什么，真的，”学姐站在身边，跟我差不多高，“时间过得可真快，没想到都这时候了……”
她低头笑着，看上去莫名的悲伤。
“学姐，其实我……”
“算了，不用说了，你也不在校区住，对吧？那么就走到南门那边去。你就在那边打车回家吧。”
“好。”
学姐身上有一股很香的味道，并不冲，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飘过来。说不出来的味道，就是很好闻。
“怎么了？”
“没什么。”转过头去，不去看学姐的脸，这样她就不会注意到我的表情了。
我可不想被学姐认成痴汉。
“到了。”
突然能感受到雨落在头上，转头，发现学姐站在南门里面。
而我，在南门外面。
“就到这里吧，”学姐说话的样子，真是一点都不像她自己，“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就……先回去了。”
“学姐。”
“嗯？”
“谢谢。”
看不见学姐的表情，她的声音还是一如往日：“哦，这样吗？byebye。”
“再见。”
学姐的身影融进雨幕，走进人群，消失不见。
只是几秒钟的事。
雨水止不住的从头顶落下，湿漉漉的头发搭在额头上，感觉不是很好。
我或许，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开。
没有打车回去，反正公寓就在旁边，我可不愿意付一个3公里内的价格回去。走回去吧，反正我现在都不是人了。
“回来了？”
打开门迎面来的温暖让我意识到夏淮姐在做菜：“啊，我回来了。”
“下这么大的雨，”她穿着粉色的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我，眉头直皱，“你不会是一路走回来的吧？”
“……是一路走回来的。”
“你……唉，我也不想说什么了，虽然你不是人类了，但还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去浴室里洗个澡，然后准备吃饭，懂不懂？”
“懂了。”
洗完澡，夏淮刚好做完饭。
“古冰枫呢？”
“她今天有事，不回来。”看来今天就只有我和夏淮，还有佩奇一起吃晚饭了。林紫萧突然宣布说要到洛雅家里去住几天，也不知道是要去干什么。
与夏淮、佩奇一起吃完饭，然后去码字，码完后就差不多要睡了。
这个时候夏淮姐已经走了，在桌子上留下一杯温牛奶，还有一张字条：我店里有事情，得回去一趟。
佩奇跑过来，跳到我的膝盖上看着我：“林修，今天晚上我还是在你床上睡吧。”
“啊……”突然有股久违的感觉。
“别想多了，这是为了保护你——我觉得你很容易出事，因为你还没有彻底摆脱危机，知道吗？”
以前佩奇睡在我床上的时候，就是为了保护我……好像是这样的。不过好怀念啊，佩奇睡在自己身边。
没必要想太多，只要点头答应：“知道了，佩奇你就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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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戒备之心的同意了。
今天，夏淮咖啡店也有事情，她今晚没办法在这边住。
古冰枫今天也不在。她的公司里有事情，必须得由她自己出面解决。
那两个家伙今晚都不在。
呵呵呵……
也就是说，如果这个时候我想动手，谁都拦不住我。对，那个莉莉丝也有自己的事情，而林紫萧——她说要到洛雅家里住一会。所以到今天都没有回来。
没人能阻止我，在这个家里，我就是战力天花板，我想对林修做什么都可以。他完全没有反抗的力量。不必担心他完全没掌握的那份力量，跟他的祖先比，那只是萤火虫的光芒。
有的只是外形，只不过是纸老虎，对，只是纸老虎，只是形式上像那家伙，至于其他的——完全不值一提。
就像是虫子。这是我以前给人类起的绰号。
趴在床上，看着他的脸。
他熟睡的样子像个傻瓜，闭着眼睛，轻轻的打着鼾，完全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把自己致命部位不加掩饰的展示出来。
与凶兽躺在一张床上，要是杯林家知道了，估计林家那帮老家伙会吓晕过去吧。从古至今，根本就没几个人敢这么做。
“你说我到底该对你做什么呢？”弹出爪子，轻轻压在他的脖子上，只要稍微用一点点力，就可以割开他的喉咙。
一切，都可以在一瞬间解决。
“……”
为什么下不去手？
“佩奇……”
要醒？！不可能，这家伙刚才还在睡——有没有可能听到我刚才说的东西？如果听到的话——
“呜……”
他皱着眉毛，身体蜷缩成一团。在做恶梦？
“佩奇……”看样子是在睡，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在鬼门关里转了一圈。有的时候，无知还真是一种服气。
突然被他一把抱住。力气之大，让我回忆起从前。
林修他小的时候怕黑，睡觉的时候一定要抱着我才肯入睡。年纪越小，抱得越狠，那会后颈那边的皮都快被他撸秃了。后来好了，那边的毛才长回来。
从他出生开始，我就在他身边了。
“我不知道你在那个家里面到底是什么地位……但是我求求你，”林家的小子跪在我面前，“帮我照顾林修……他是我的儿子，而我却很难——尽到父亲的职责。”
啧，不知不觉，他从婴儿变成成年人了。
那家伙的表情平复下来了，露出傻兮兮的笑容，忽然蹭了蹭我。
“……”跟小时候一样，他小时候就是这么把我蹭秃噜皮的。现在又要蹭——算了，不跟这家伙计较这么多。
不过距离这么近的话，我是不忍心下手吗？
我……自认为从来就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杀伐果断，修罗道走了很久……我杀了很多人，也为此付出过代价。
杀伐业障，从来都没有从我身上远去。
但是我从不后悔。我从不怕血，不管那血是自己的，还是自己敌人的，我都会舔去，像是在品味琼浆似的舔去血迹。
但是我似乎不愿意舔这家伙的血？不，准确的说是让我的爪子见这家伙的血。
心软了吗？
“你是在犹豫吗？”自言自语着，看着他光洁的喉咙。喉管，是这个生物最脆弱的地方，现在就在自己的嘴边。虽然跟小时候比，粗壮了不少，但还是能一口咬断的。
只要一下下，只要一下下，只要一下下——牙齿尖在喉前停住。
“果然，自己还是下不去口啊……”
是自己变了吗？跟人类相处这么多年，自己已经不再习惯茹毛饮血的生活了吗？自己已经……不愿意手染鲜血了吗？
我可不知道自己是个如此虚伪的妖怪！我可不知道自己——
“你会变的。”她当时是笑着，对我说这种话的，说着人类虚伪的话。
“我不会变的，我是妖，不是人……生来就决定了我的性格，我的一切。”正如岩石一样亘古不变，正如太阳一样东升西落——
到头来，还是变了啊……变得柔软，变得关心周围那些以往不在乎的东西，在乎……
“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活下去啊……”
不，我是妖，这种生活注定与我无缘的。
我见过最深的深渊，所以我知道这只不过是生活的表象，生活的内在注定是残酷的，对，所以我要逃出来。
我不能在这种温柔里沉溺，我不能再接受这样的生活……
我要逃离这个温柔的地方，我必须逃离——
“回家吧。”
回家，吧……
该死，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看着他熟睡的脸，突然想咬他。
就是那句话，让我意识到自己其实是被他当作家人。
就是那句话，让我意识到，这家伙是真的温柔，虽然话语有的时候很欠，但是还是那样，刀子嘴豆腐心。
就是那句话，让我意识到这家伙到底扭曲到了什么地步。他迟早会因为他自己的行为而死去的。
……
算了，先这么凑合吧。
闭上眼，似乎就能回到那个时候——自己还是自由身的时候。睁开眼，就是自己背着枷锁，在人类手下俯首称臣的时候……
牛肉干、小鱼干之类的，是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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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见到那个人了？”
“嗯。”
“跟他说话了？”
“说了。”
“嗯，他说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说。”
他没有说一句，我想听到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