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鲁那个混蛋,到了最后还是把我放在殿后的小队里么,他这是看不起我吗?”卡缪气鼓鼓地嘟囔着,一边用手中的铁头棍搅动着身下的水面,黑暗中,一圈圈涟漪在船后向四周扩散。
“他那是在担心你,相信我,他绝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蒂莎安慰道。
“可他总把我当小孩子,我难道就那么靠不住吗?”
“少年呦!与其在这里赌气抱怨,何不心怀感激地接受周遭人对你的好意呢?”水政冷不丁地出言讽刺:
“还是说,你只不过是个永远长不大、爱撒娇、不懂人情世故的小鬼头,只会图一时的嘴上快活,尽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然后让一群人为你提心吊胆吗?”
“不……我……”
虽然水政的话的确尖酸刻薄,但却直中卡缪的痛处。
是啊!在卡缪听来,水政的话是那么的刺耳,但又是那么的正确,以至于他像完全败下阵来,没了刚才的气势再去反驳什么。
一时语塞的卡缪只是表情古怪地张了张嘴,表情倒是真真切切,可惜却并未发出任何只字片语,等到他自己意识到时,才发觉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自己的窘样。
这回就忍了!
他这么想着也便低下头去,不再作声,只是继续搅动着身下水面,任由清晰的划水声在空荡荡、黑漆漆的秘密水道中回荡。
众人就这样静默不语地继续行了十多分钟,来到水道尽头——一处直角的弯道。
“等等!”船上有人站起身来叫住桨手,原来是辫子男拉比。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对面太亮了点吧!”他指着前方被弯道另一面照亮的墙壁告诫道。
“是有点奇怪……不过……准备好战斗就没错了!”蒂莎将手放在刀柄处说。
正当众人紧张地屏住呼吸,等待下一秒将会出现什么的时候,小舟已悄无声息地转过直角弯道,来到水道的另一段。
大概是在黑暗的环境里待得太久,部分人很不适应,见光死一般用胳膊遮住眼睛,不过眼前倒是豁然开朗起来。
只见这一段水道的两壁上每隔几米就有成对的火把在燃烧,明晃晃地火光将古旧的秘密水道内壁照得一览无遗,以至于几百米开外的隐藏转门门缝,都能清晰可见。
“呼——”卡缪不由地舒了一口气。
“这一定是托鲁他们经过时留下的,看来我们太大惊小怪了!”卡缪看着拉比笑道。
“我不过是觉得凡事都该小心,毕竟我们现在是在敌人的地盘上……”拉比有点委屈的说。
几十分钟后,卡缪为自己轻率地责备拉比而感到了后悔。
当水道尽头那扇沉重的暗门被众人推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幕血腥的场景:
阶梯之上,昏黄的光线里,一个老者衣衫褴褛,屹立在铺着大红色地毯的讲经台前,讲经台的一大半已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削掉,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
破碎的玻璃穹庐上,黝黑的天色与碎裂的豁口连成一片,并不时吹进呼啸的沙尘,将他那头花白的头发撩拨得好似在离心机里拔丝的棉花糖。只见老者手握三叉戟,浑身上下满是血迹,裸露的颈脖处,暗红色血浆缓缓流向胸口——看得出,伤口不大,还不至于要他的命,但却血流不止。
在他面前五六米开外的地方,则是一名中年男子,两手各握着一把巴掌大小的袖珍弩枪,他那藏青色的斗篷仅剩了半幅,腰部和腿部已经挨了不知多少刀,所有的衣服早已被血液浸透,变成黑色的轮廓。
然而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两个怒目相对、剑拔弩张的斗士,却仿佛定格一般,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环顾他们四周,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十个面目全非、衣着各色的尸体,以至于教堂高雅的白玉石廊柱上,都未能幸免——因之前那场或许惨烈的战斗而溅上一排排参差不齐的血滴印记。
“卡拉尔长老!”眼尖的蒂莎一眼认出老者正是哈撒部现任首领卡拉尔汗,她冲他大声喊道。
“怎么回事?!托鲁!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袭击我父亲!”眼前的一幕令卡缪不知所措。
然而岂止他一个人,在场的所有人此刻都感到些许茫然无措——那个拿着双弩枪的人正是托鲁。
“卡拉尔汗!迪里·托鲁!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拉比属于动作快大脑先行的一类人,已经冲了出去,边爬台阶边冲二人喊话。
“嗖嗖嗖嗖嗖……啊——噗——唔哇——”就在拉比冲上台阶的一霎,众人见其一个踉跄,跌落下来,滚到还未缓过神的其他三人身旁时已不省人事,口鼻喷血……
“拉比!怎么回事!”卡缪几乎带着哭腔扑过去,慌张地扶起滚落的身影。
“喂!已经没救了!”水政指着拉比被贯穿的胸口,摇了摇头,那上面已布满带尾羽的金属箭头,鲜红的血液正在其身下汩汩地流淌,掉落在台阶上,竟发出闷闷的滴答声。
“喂!拉比!喂!不要,别死!求你别死!”卡缪用力摇晃着已经开始失温的身体,想要从那里得到点什么回应。
可是,哪里还会有回应呢?没有应答,也没有任何形式的回应……拉比的生命已经在之前的那一刻流逝、枯萎……
“混账!托鲁!托鲁!托鲁!我要杀了你!混账!我要杀了你!”卡缪这样怒吼着,理智已不复存在,他现在要报仇,要让托鲁为自己的背叛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