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不要总板着脸啦!你不是一直说自己是特别的存在吗?不是一直说血统是只有没骨气的小孩子才信奉的骗人玩意嘛!”苍蓝色的齐肩短发下,一张稚嫩秀气的小脸在劝慰,然而奇怪的是,怎么也看不清她那本应惹人怜爱的漂亮五官,替代的只有那张秀气的樱色嘴唇。
“释!别哭啦!他们只是在嫉妒你!你瞧!这是多么美妙的颜色啊!我可是最最喜欢你这头发的颜色了,要是我生来也能有如此漂亮的头发该多好啊!”短发的小女孩不无羡慕地感叹道,一面用小小的手掌心摩挲着一旁男孩的火红色的冲天发。
“好啦好啦!释不是还有我和……嘛!我们会一直陪着你的啦!即使天底下所有人都不理会释,我们也还是会站在释的这一边啦!相信我!”女孩向男孩保证道。
奇怪!她刚刚那句话中的另一个人是谁呢?为什么听不见声音?那是谁的名字呢?
不知道!不明白!
再看那个刚刚被众人欺负过的男孩子,只见他满脸是灰尘,一头犹如火焰的红发熠熠生辉,很是耀眼,但是深棕色的眸子里却噙满打转的泪花。
男孩不甘心地咬了咬嘴唇。
“可恶,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改变这个世界的,我要让所有人都记住我的名字!”
“哗——”
场景转瞬变成黑色的碎片,支离破碎了。
突然,火光下,朦朦胧胧地看到一头苍蓝色长发的女子,泪流满面地说着什么,她那精致的嘴唇明明张合得真真切切,可就是听不清楚在说些什么。
“释——”这是唯一一个可以听清的字……
“释……释……释……”那圆润小巧的樱唇如此急切地呼唤着……
“嗡——”
脑中巨大的鸣响将水政惊醒,他挣扎着睁开双眼,只感觉耳边凉飕飕的,伸手去摸,只感到一片湿漉漉的冰凉,泪水正顺着略显干涩的鬓角缓缓流淌着,在木枕上留下两个微型水洼。
真是讨厌啊!怎么又做这些久远的梦了呢?
水政这样想着,一抬眼,透过毛毡房顶开口的皮窗,望见星星点点的夜空,不禁叹了一口气,而后抬起手臂拭去泪痕,转过身,发现蒂莎竟毫无防备地睡在距离他只一米开外的兽皮吊床上。
她那睡姿极不讲究,四仰八叉好似一只得了佝偻病的虾子。
真是个幸福的家伙!
水政这念头还未付诸于感慨,却立马又后悔起来——要不是蒂莎此刻失去了所有关于路威的记忆,也许并不比自己幸福多少吧!
他边想边默默地注视着蒂莎那熟睡的面庞,几缕青丝刚好滑落,遮住她半面姣好的五官,阴影下引人无限遐想。她长长的睫毛在星光下微微抖动着,鼻翼均匀地鼓胀,湿漉漉的嘴角还时不时地微微上翘,这是一张无比满足的睡脸,如此恬静安详。
可是,谁也不会想到,就在几个小时前,这个少女还在经历一场命悬一线的殊死搏斗,如果不是她背上那浸有微红色血迹的绷带和右脚上已结痂的伤口泄露了秘密,大概没有人会相信那是个曾真实存在的故事吧!
水政喟然而叹,竟看得有些出神。
眼前这个熟睡的尤因族女子是如此的娇小柔弱,如此的惹人怜爱,如此的毫无防备,以至于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水政怎么都无法联想到这样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天真少女,会与不久前刚发生过的那场与戈蓝的战斗,以及毫无预兆出现的巨大魔物——皇鳯,扯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
水政就这样看着蒂莎的睡脸思忖着,没想蒂莎忽然眼睫毛一跳,仿佛受惊吓一般猛地圆睁开杏眼!
糟糕!她怎么会这样毫无预兆地醒过来呢!
“啊……”与蒂莎四目相接让水政感到无比尴尬,他刚想做解释,却被蒂莎抢先一个飞身扑,她那柔软的手掌倏然盖在水政长满参差不齐的胡子的双唇上。
“别出声!好像有什么不怀好意的人过来了!”
蒂莎说这话的时候,水政听到毛毡房外面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听到有轻微的木棍跺地声。
水政刚想问点什么,被盖得严实的门帐瞬间透进光亮,一群全副武装的尤因族猎人闯了进来。
“你们两个,快站起来,跟我们走!”一个拿火把的头头模样的人大声喝道。
水政打量了他一眼,发现他长得很魁梧,但脸蛋倒出奇的白净,披了一件狼皮背心,头顶一块大概是穿山甲皮制成的单边帽。
“你们是什么人?我们是卡拉尔长老的朋友!要带我们去哪儿?”蒂莎并没有理会火把男的要求,不卑不亢地质问道。
“卡鲁达大人有令,你们是群不明身份的危险分子,现在就起来,跟我们走,否则等待你们的只有先祖的惩罚!”领头的火把男子说完,一同闯进来的那七八个大汉瞬间齐刷刷地将浸有绿色液体的长矛指向二人。
“快点起来!”男子喝道。
怎么办?这些不知所谓的家伙们是怎么回事?
蒂莎感到被头发盖住的前额渗出汗珠来,她现在的确有点懵了,由于觉察到危险而强制苏醒后,她的头脑还未完全清醒,根本无法想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而就在几个小时前,他们还作为救出卡拉尔汗的英雄被奉为座上客,被允许进入哈萨部的内帐区休息,此刻却被他们的族人当做不明身份的危险分子以武力相逼。
这究竟是哪儿搞错了?
“喂!你们在做什么?谁允许你们到内帐区来的?嗯?蒂莎姐,大叔!你们没事吧?”说话的是一脸愤怒表情的卡缪,只见他气喘吁吁地从半掩的门帐冲进毛毡房,一边擦汗一般怒气冲冲地推开围成半圈的人墙,大声斥责着这些闯入的族人。
“他们是营救父汗的贵客,你们怎敢拿武器对着他们?”卡缪没好气地质问一个正拿矛指向蒂莎的男子。
“卡缪大人!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请您不要阻拦!”
“什么?究竟是谁?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卡缪生气地张开双手护在蒂莎和水政身前。
“卡鲁达大人说了,他们是危险分子,会使用不明魔法,一定是间谍!”
“什么?是卡鲁达哥哥吗?不可能!卡鲁达哥哥不会那么做的!谁?是谁?谁告诉你们他俩是危险分子的?谁说他们会使用魔法的?”
“谁让你多嘴了!”
拿火把的男子生气地一脚踹在那个说错话的持矛男子的小腿肚子上,被踹的男子大气不敢出。
“卡缪大人,请您让开,为了哈萨部的安全,也为了刚刚回来的卡拉尔汗的安全,作为代族长的卡鲁达大人说的没错,这是必要的程序,请您不要阻拦,如果您一定要阻拦的话,我们也只能将您一起带走了!”
“什么?你们难道想对部族的接班人动武吗?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吗?科玛尔!”卡缪快气炸了,扯着嗓门大吼。
“砰——”不知什么东西从外面飞了进来,精准地命中了持火把男子的后脑勺,他连哼都没哼一声,应声倒地。
而那个将他击倒在地的元凶也滚落到蒂莎的脚跟旁,飞速的转着圈,原来是一块光滑的鹅卵石。
“水政!蒂莎!你们没事吧!”飘动的藏青色斗篷首先映入眼帘,紧接着是一只扣在微型弩枪扳机上的修长手指,原来是托鲁。
“卡缪?你怎么……”
托鲁惊愕地看着卡缪那护着蒂莎和水政的架势,又扫了一眼屋里七八个拿着长矛的男子,只一瞬便完全明白了怎么回事,一转脸,怒目圆睁地看着那七八个全副武装的族人。
“所有人,放下武器!这个营帐现在被哈萨部的亲卫队所接管,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对我们的宾客无礼!凡是不听从迪里·托鲁的人,就地惩处!”
“哗——哗——哗——”那七八人看到托鲁闯入毛毡房时已十分震惊,现在听到这等威慑力十足的命令更是手足无措,战意早已土崩瓦解,眨眼功夫,所有的长矛都被丢弃在铺着兽皮的地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