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将至未至,却把盈灵之息铺向了广袤无垠的大地。旧雪仍有三两点,散落在一些边角里,装饰着殆尽的残冬。风褪去了喧嚣色彩,混着季节的和韵,逐渐吹醒万物。
还是这片山水丰饶、地灵人杰的神奇书院,经历了一个短暂的寒冬,并没有使传承万年的它冷却下来,反倒因为各路朝气蓬勃的学子,来回奔走、求学问道,将看不见的气氛推向了一个新起点。
……
崇山峻岭、涛涛大江,尤显一方雄美壮丽。汹涌河流依傍险峻峰峦而走,滔滔不绝延绵如缕,一直铺散到视线的尽头,苍茫与壮阔,不尽于此。
一条解冻的潺潺小溪边,生长了许多高大的白花绛桃树,树林颇为繁密,隔水相望略有几分诗意。只是凛冬未暖,这些自在的桃树还未有开花的趋势,否则两岸齐开白色花朵,才真是美不胜收。
景色稍逊一筹,而只身漫步的人,成为了画卷中最传神的一笔色彩。
佳人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却美得不可方物,出尘若仙。她缓步走来,一袭修身的黑色长裙穿在完美娇躯上,更显玉体高挑出众、窈窕婀娜。星华月芒久久不熄,萦绕在她三尺之内,与清冷恬淡的气质两相映衬,一股难言书写的风华,油然而生。
安惜缘静静地走着,琉璃秀眸望着滚滚溪流,那一片清澈的水波倒映在她的眼中,煞是唯美。她不疾不徐,纤细雪足踩着泥土而行,一边听着溪水叮咚之声,一边思忆着前不久发生的事。
『……我……会不会太苛刻了……』
她回想起当时对所说的,那冷漠严肃的语气和深刻的言论像是一块石头,横在了她的心间,叫她难以释怀。现在仔细想想,小家伙虽然想入非非、心思活络,但修行一直勤勤恳恳,态度也乖巧可爱,其实也没有什么过错。
而自己一心想要敲打敲打他,端正他的想法,结果出口就是“失望透彻”这般话语,他那么小,听了之后肯定会很难过吧……
安惜缘心事重重,多次生出去看看他的念头,却顾及小人儿的胆怯心理,万一言语神情调整不过来,两人再生间隙,那就弄巧成拙了。
看着两岸光秃秃的桃树,清冷美人眸色暗淡稍许,低顺着诗画般的蛾眉,沿着岸边悠悠前行。
思来想去,她认为还是自己的问题比较大……他那么可爱,而且向来听话乖顺,自己应该多保持一些耐心和温柔才是。
『趁着自由月,带他去某个低阶遗迹试炼一段时间?』
安惜缘思忖片刻,星眸略微弯弯,眼瞳光彩浅浅,显然是对这个念头感到满意。再次思索了一会儿,她轻轻颔首,准备飞身去找小花花。
然而身形未动,她黛眉一挑,清丽俏脸旋即展开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姑姑。”
是的,虚空中缓步走来了一位华服美人,其风姿绰约、雍容娴雅。虽然眸光充斥着非同寻常的熙色,但面庞犹若十八,宛如无瑕美玉的肌肤,莹然生辉。眉眼清寒,铺散着山水般的秀美静谧。
她素手持着一条木枝,隐匿在裙袍下的修长美腿线条欣然,娇嫩纤足轻踩微风,眨眼间来到了少女的面前。
“缘儿,你想想你有几天没来见我了。”
安芷仙抿唇一笑,清眸溢出稍许的逗笑意味。自从灵梦试炼结束后,这四五天的日子里,她的乖乖侄女也不知道在干什么,一直没有来看自己。
少女娇颜一红,玉体周围的星华月芒随之闪耀了几次,像是撒娇一般,与主人的心情一齐变化。
“让我想想,你这几天不会喝和那个小家伙腻在一起吧?”大美人轻蹙柳眉,语气颇为几分玩味打趣。
“倒,没有。”
安惜缘怅然回道,饶是她心境冰清念头通明,想到对他的一番训诫,内心难免有些过意不去。
“闹别扭了?”
“没。”
“他惹你生气了?”
“不是。”
“那是什么原因啊?你尽管告诉我,要是他欺负你了,我就……”
风姿绝代的清丽佳人仿佛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对他们之间的感情事充满了好奇。她握着光秃秃的枝条,绕着少女走来走去,一双清眸熠熠有神。
“没,他,挺好。”
安惜缘不想告诉自家姑姑真实原因,索性糊弄一下,便扭过螓首,不去正视后者明媚的眼光。
“哦,好吧。”安芷仙颇为失望,蠕动着宛如花瓣的芳唇,欲言又止。她低着视线,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姑姑,怎么,了?”
清冷少女疑惑地凝望着她,似乎看出了她罕有的犹豫与踌躇。
“我想单独见见他,没关系吧?”圣者美人笑颜如花,气质淡雅明艳。
安惜缘听后,瞬间蹙起了蛾眉,随后伸出玉手握住了她的皓腕,一字一句地沉问道:“你,找他,做,什?”
“赠他一条春枝,以慰妾身风尘。”
安芷仙笑容不减,远山寒潭般的眉眼微微飞扬,倾城若仙的白皙容颜浮上了一抹入世的红尘颜色。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丰姿柔骨玲珑婀娜,犹如动了凡心的神女,双眸含情脉脉婷婷。
“不!不行!”
安惜缘顿时慌了神色,不假思索地否决了她的想法念头。真是荒谬至极……位列人道巅峰的强大圣者,竟然会在自家侄女面前,表露小女儿家的纸短情长?
反正自认是小花花之主的少女,坚决反对美人姑姑不切实际的想法。
“为什么?”安芷仙直勾勾地看着她的无瑕俏脸,企图从中看到一丝破绽。
『君卿无意,何来春枝风尘?』少女传音,语气带了三分刻意冷厉。
“你这丫头,真的一点都不考虑你姑姑的事……”仙子圣者无奈一笑,缓缓说道:“我只是见他生得乖巧可爱,讨我欢喜罢了。谁能想到,我故意一套,你就上钩了。”
“哼!”
安惜缘不再理会她暗含深意的调侃,拾回常日的清傲微冷,自顾自地寻路前行。
“……缘儿……”
安芷仙轻唤一声,迈开大长腿挪动到少女身侧,与其一并悠然行走。她侧头窥她,只能看见半张美得无可挑剔的出尘仙颜。
真好看,不亏是与她传承一脉的清绝仙子……可惜未来要便宜那个呆兮兮的小东西了……
“我之前都是说着玩的,今天找你,当然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安芷仙收起活泼心思,拢了拢鬓角柔软的青丝。
“什么,事?”安惜缘自然察觉到她言语中的认真,便不再不理不睬,眉宇间添了几分凝重。
“去禁地,寻找线索。”
“哪里?”
“往生魂桥。”
安芷仙的语气虽有些许认真,但神情依然自然,甚至留有一些云淡风轻。她看着宝贝侄女,发觉后者清亮至极的眸子里,闪烁着思索不定的光。
“确,定?”
安惜缘考虑了盏茶功夫,皱着柳眉再次确认姑姑所下的决定。
禁地之所以被称为禁地,是因为内部包含了绝大部分修士一生都难以触及的禁忌……其中的危险、灾祸以及大恐怖,更是无法用书卷古经记载,只能从模糊不堪的语句里,窥见那诡谲难测的一角神秘。
“当然,我有预感我们将会在那里找到一些线索,就算没有,搜刮一点机缘宝藏也不错。”圣者美人神情不变,平淡的语调尽显非凡的自信。
“嗯。”少女颔首,转念想起某个呆头呆脑的小家伙,轻启樱唇,准备提出此事:“……那……”
“这次就不带他了,他太弱了……”安芷仙摇摇螓首,绝美俏脸不掩饰那丝嫌弃之色。
安惜缘无言以对,只能用沉默来回应他实在弱小的真相。
“……而且……在自由月的这段时间里,他其实是有属于他自己的机缘的,就在书院内部……”她想了想,继续说道:“缘儿就不要过多地干涉了,免得他把路走歪了,还要哭唧唧地找你麻烦呢。”
安芷仙不由地想起他泪水朦胧的可怜模样,心情莫名地畅快了不少,封藏的欲念……也因此跳了一下……
“嗯。”
听得姑姑的劝告,清冷少女打消了萌生的心思,询问道:“我们,何时,出?”
“越快越好吧,早点去,也好早点回来,这样不耽误问道大会。”
安惜缘眨了一下明眸,没有多余的意见。
“现在就出发,如何?”
“可。”
两位仙子美人想法统一,又极快地敲定了一些注意事项,打算说走就走了。
“缘儿,你要不要和那小东西告别一下?”大美人陡然问道。
“算。”少女沉吟片刻,垂着眼帘念出一个单字。
“嗯,那我们走吧。”
倾城仙子淡然一笑,将手中的枝条轻轻掷出,任由它插在溪水岸边旁的桃林里,静待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而对于少女来说,他们下一次的相遇,充满了惊心动魄,甚至差点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
……
“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道隐无名……”
烛光下,一个清秀绝伦的可爱稚童坐在书桌旁,念念有词地背诵着书籍中的古老经文。
“……大智如愚,大巧若拙……”
何稻絮眨巴眨巴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一边张合小嘴巴念叨玄乎其玄的大道至理,一边用手撑着侧脸,苦苦回忆着对应的下文。
卡壳了一会儿,他极为沮丧地趴在桌子上,小下巴抵在桌面,漆黑的眼瞳像是转起了漩涡,看起来晕乎乎的。
『好难啊。』
自认记忆力不错的他,难得对背书一事而愁眉苦脸。这些古老的文字,犹如注入了岁月的魔力,让人见之即忘,不能久记。他读了几天的书,在理解方面吃了不少苦头,却还是不能将其完全记忆。
何稻絮揉了揉酸涩的眼睛,精神愈来愈萎靡了。他看了看徐徐燃烧的蜡烛,恨不得一口气吹灭它,然后上床睡觉……
可是他不能,他得背熟这些晦涩难懂的经文,才能初步掌握“传承道法”的皮毛,和一点点的自由。
『趁她还没有出来,我就偷偷看一眼好了。』
小人儿左顾右盼,发现一切正常后,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探向放在一边的经文古籍。
“哎嘿!”
把手搭在书籍表面,他放松了表情,露出了一口整齐洁白的小牙齿。
可下一秒,一只修长白皙的柔软玉手盖住了他的小手,五根纤指旋即滑入指缝中,扣住小小手掌,使之无法将书本拿走。
他的笑容瞬间凝固了,贴着桌面的视线上移,一对几欲裂衣而出的坚挺雪脂映入眼帘,跨过精致锁骨和优美玉颈,就是一张杏雨梨云、涎玉沫珠的柔丽容颜。
“……娘亲……”
何稻絮讪讪笑着,企图以低声下气的姿态讨好她,然后悄悄地收回小爪爪。但是他失算了,绝美妇人早已牢牢控住他的小手,细细摩挲着滑腻的肌肤。
“宁儿,你想干什么呀?”
君叶妃笑吟吟地看着他,一双妙目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儿,清艳脱俗的俏脸也换上了一层熠熠明光。
“我,就是想看看娘亲交给我的经书,嘿嘿。”他不敢大声说话,语气十分卑微。
“嗯~,挺好……”美妇颔首,表情满意而舒畅继而说道:“宁儿背书背得怎么样了?”
他如鲠在喉,支支吾吾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时而皱着眉头,时而表情苦闷,最后带着一股子愁怨看着她,喃喃说道:
“我背得很差劲,总是看了就忘,脑子里根本兜不住东西。”
“是么?”
美妇人不假辞色,一双素手撑住圆润的下巴,清眸盈盈地望着他,犹如望着自己的小情人似的。
“嗯。”
何稻絮应了一声,顶着她灼灼的眼光,他感觉自己从内到外都被看穿了一样。
“那娘亲就考你总纲吧,这可是最基础的部分,怎么样?”
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对总纲领的记忆比较深刻,便点点小脑袋答应了下来。
“听好了啊……”君叶妃清了清嗓子,认真说道:“‘重剑无锋,大巧不工’的含义是什么?
“唔,真正的剑技不是依靠剑锋,而是个人的修行,真正巧妙的东西并不是非常注重外形和细节……”他蹙着小眉毛,艰难解释了一番。
“还有吗?”她问道。
“……还有……什么啊……”他一脸茫然,反问道。
“更深层的含义。”
“……这……”
何稻絮犯了难,精致小脸显而易见地裹了一层苦恼。他还没有将整本书的经文熟记于心,对经文的理解也止于最基本的地步,怎么可能说出古老经文的深层含义呢?
墨迹了一会儿,他吸了吸小鼻子,细声细语道:“我讲不出来。”
“所以,你这几天都在干什么呢?背书背不下来,理解也不到位,大好时光就白白荒废了?”
君叶妃敲了敲桌子,美眸眯得狭长,隐约透出几分严厉与苛责的寒光。
“本座问你,这是第几天了?”
“……第……五天……”
“五天时间,背不下**引篇目,那以后的传承道法,你又该怎么办?”
“……太难了,这些东西我还理解不透……”
“住嘴!”
她清喝一声,强行打断了他唯唯诺诺的解释。推开书桌,她正对着他而坐,纯白的裙袍在昏黄烛光下渐变为深沉的灰白,一抹不可亵渎望而生畏的气息凛然萌发,逐渐变成了择人而噬的恐怖梦魇。
“宁儿知道该怎么做的。”
君叶妃盯着他稍显苍白的小脸,嗓音不急不缓,甚至含着满满的刻意。
何稻絮低着小脑袋,连一丝抬头的勇气都没有。犹豫片刻,他站在她的面前,弯下膝盖,跪坐在地面上,一言不发。
气氛仿佛即将煮沸的水,滚烫而压抑,只待时间流经,去催发不休的气泡……
“好了吗?”
“……嗯……”
美妇人俯视着他垂头的卑微模样,内心顿时生出不尽的病态情感。他百依百顺、唯命是从的样子真是可爱,可爱到让她心扉融化、神魂迷醉……以至于,那份偏执的掌控与作乐欲望,疯狂滋生难以抑制。
她勾起嘴角翩然一笑,只是这绝美到窒息的微笑,藏了山海难填的情愫。
下一刻,君叶妃伸出一根葱白玉指,轻轻点在了他光洁无瑕的额头……
“……唔……”
小人儿骤然闭紧了双眼,呼进胸腔的空气全部凝滞,一股刁钻至极的痛觉从颅内传开,顷刻间传遍了整个娇小的身躯。
接着,她又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痛感瞬间扩大了十倍、百倍乃至千倍、万倍,他拧着秀气的眉,一口小白牙差点咬碎,娇嫩的小手攥得死死的,仿佛一松开,就不能抵御这强大到绝望的疼痛。
然后,她再一次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痛!真的痛!宛如巨洋般的痛苦将他包围,封死了所有的美好感觉。他尽全力缩小着意念,可这奇怪的痛苦像是阴毒的钢针,狠狠地扎在他的骨髓与血脉深处,誓要磨灭他的一切。
何稻絮颤抖着孱弱的身子,想要咳嗽几声缓解缓解,却怕一松气,就会昏厥过去。
『……神魂……神魂……!』
心念在内部疯狂哀嚎着,可呼唤的只有两个简简单单的字。这无孔不入无坚不摧的痛楚,正是作用在神魂上的诡异秘力……
是的,如此秘力,即是她对他的小小惩戒了。
三指之力,几乎冲毁了小家伙为数不多的神魂抵御。盛大且堂皇的灰度,肆虐在他白纸一般的神魂上,眨眼之间,一片狼藉和溃败。
他低着头,双手撑在地面,十根软白的指头崩紧,试图用这种方式转移神魂之痛。但,都是徒劳罢了。无形无质的神魂被重锤砸,被利刃割,被火烧水淹……诸多疼痛汇聚一起,造成了怪异离奇的感觉,挥之不去、避之不及。
君叶妃静静地看着他,欣赏又心疼他苦苦坚持艰难维系的可怜姿态。如果他能抬起头,那一定会发现她波澜不惊的神色里,包含了似哭似笑的情绪。
她默不作声,恬静优雅的仙颜仿佛一张绘着秀美江南的清柔水墨。火光微微,偶尔会照进她深邃的眸瞳内,离析出一点点疼昵宠恋的色彩,转而在粼粼目光中,化为了希冀。
『……宁儿,娘亲的好宁儿……』
作为人母,她自然有无法倾诉的苦衷。让他背书也好,施以惩戒也罢,虽然对他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但她急于求成的心情,实在太迫切了。
沉睡了几千年的圣者,对于时间岁月的伟力也无可奈何。漫长的休眠,让她产生了一种束手无策的乏力感……她怕了。
“……我……”
过了半晌,何稻絮才咬牙吐出一个不明含义的单字。他垂着小脑袋,纤瘦脊背与孱弱双肩缓慢颤抖着,于万分忍耐中道出了后两个字:
“……好疼……”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以求缓解头脑内几近爆炸的巨大痛苦。
小家伙怎么也想不到,五日前约定好的“惩罚”,竟是生不如死般的神魂折磨。这种折磨稀奇又精准,避开了灵力体魄,作用在他未曾细修的神魂上,不似粉身碎骨,却胜凌迟三分。
不知过了多久,何稻絮觉得自己稍微好了一点点,想要放松放松紧皱的心情,可秀气的双眉拧成结,叫他怎么也忘不了刚才的痛。
苦楚逐渐散去,他依旧跪坐在冰凉的地上,低着沉痛的小脑袋,一言不发形如朽木。
“宁儿?”
君叶妃见他沉默的模样,内心一揪,便轻言轻语地唤他。
何稻絮没有抬头,早已睁开的双眼像是蒙了一层灰烬,不复之前的清澈灵动。
“宁儿,你还好吗?”
美妇人即是下手之人,对自己的力道掌握得相当精妙。她知道秘力已尽,所以才轻声念他,想询问他的情况。
小人儿默默收回了撑在地面的小手,动作很慢很慢,仿佛将行就木的老人。
“宁儿,你别吓唬娘亲啊,娘亲给你道歉,你要是……”她顿时失了方寸,端庄娴静的高贵姿态丢到了九霄云外,连忙起身,欲要扶住他纤弱至极的双肩。
“道歉?”
他想了想,心里莫名地有些委屈,有气无力地呢喃:“……我好疼……”
“娘亲这就施法……”她凑在他的身前,抬起素手,搭在他的雪白额头上。
可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温和秘力,明显遇到了一层薄弱而简单的屏障,挡住了她给予的秘法神力。
君叶妃挪开玉手,看着他的眉心,那一闪而逝的莲花印记,让她错愕在原地。
“我不要你施法,也不要你道歉……”何稻絮搭拢着眼帘,低声说道:“我想休息了。”
说完,他径直起身,熄灭蜡烛,走到床边脱掉外衣,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君叶妃望着一片黑暗,突然生出一丝后悔。性子素来柔软的他,此刻无疑是真的生气了,而造成这一切的,正是执念太强的她……
她来到床边,坐在他的身旁,移手抚摸他的脸颊。温润指尖刚刚触摸到滑腻的肌肤,他便转过了身子,背对着她。
“宁儿,你生气了吗?”
没有得到回答的她,像是自言自语的奇怪人。美妇人抿着樱唇,清丽的娇颜浮着一层哀凄痛彻,最后变成了浓浓的悔意。
她掀开被子,轻缓地躺在他的身后,伸出藕臂柔荑,环住了他的纤细小腰。
“别动我。”
何稻絮闭合的双眼睁开,清晰且认真地说道。
“……我……”
“别动我。”
“哦。”
君叶妃不舍地收回玉手,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在责怪娘亲下手太重吗?”
气氛冷了些许,和他共同躺在一个被窝里的她,能感受到他小小身体的温度,却怎么也贴近不了他的心。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他那边传来了一点点窸窣的声音,同时传来闷闷的话语:
“你总是这样,喜欢强加于人。我本以为上次就是最后一次了……”
“……我……”
“我开始就说了,我可以承你的法门,也可以接你的道理,但受不了你的念……现在你满意了?”
“娘亲真的错了,求求宁儿原谅……”
“我怎么原谅,怎么原谅……我只能做到我该做的,或许,这就是我可笑的地方吧……”
“宁儿别这样,这件事是娘亲不对,娘亲以后再也不强迫你做你做不到的事了。”
“那,怎么算我做不到的事呢?”他有些迷惘,继续说道:“我有点想家了。”
『原来是这样吗?』她内心酸楚,顶着他后脑的秀眸盈了水雾。
“你知道我的家里人吗?自从我离开家后,时常会对他们放任的方式充满怨念……
我不怪你,我只是反感你揠苗助长,和过于激进的方式罢了。”
何稻絮安心地闭合眼眸,似乎忆起了尘封的往事。他蠕动着上半身,为自己掖好被角,轻轻说道:
“就这样,娘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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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元旦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