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香大苑坐落在灵肴圣阁的西南角,在一众饮食娱乐场所中,算是名列前茅的楼阁苑坊,因此时有才子佳人相聚于此,欣赏演出美景,畅谈奇闻轶事,同饮美酒佳酿。
此时,楼坊前熙熙攘攘,宾客来者络绎不绝,伴着阁院的张灯结彩、富丽堂皇,竟隐隐成为圣阁一地的今日热门场所。
黄昏将至,华灯初上,一大一小两个人来到这里,有神情谦卑的侍女引导,带着他们两人登上了大苑最好的楼层,进入了最好的厢房内。
“最贵的、最好的,都来一份。”
“是。”
娇俏侍女拿着未曾翻阅的菜单目录款款离去,唯留一对孤男寡女在这间宽敞精美的厢房。
黎千殇随意环视了一遍装潢饰物,发现没什么太问题后,便坐在一张珍贵兽皮铺垫的柔软座椅上,完美玉腿上下交叠,静静地看着小家伙好奇的模样。
作为同辈中身份地位最高者之一的她,见过且享受过太多优质服务与奢靡生活,所以这等古色古香、精致典雅的装饰并没有勾起她太多的兴趣。
反倒是眼中的小鬼,呆头呆脑、贼眉鼠眼地瞄来瞄去,像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行为举止很是可笑。
“……这是……?”
何稻絮看着一片空荡,疑惑片刻后慢慢走进,发觉这个位置正好可以将大苑的舞台全貌收于眼底。他笑了笑,抱着一腔兴趣移动到那里,却被少女喝止住了。
“别乱动,那有单向屏障,要是你关闭了,本宫就把你推下去。”
他吐了吐小舌头,乖乖地收回脚步,坐在她身旁的座椅上。单向屏障他是知道的,能隔绝外面的视线且内部视线不受影响,既然此屏障已开启,那么他也不必再动些什么了,安心等着上菜,等着演出就行了。
“辰主经常来这种地方吗?感觉你的表情好自然啊。”
“差不多吧,本宫在王朝那边的时候,偶尔会参加出席一些宴会集会,对这些东西早就见得多了。”
“是这样啊。”
何稻絮啄啄小脑袋,觉得身边的大美人不愧是一朝公主,这气质与眼识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嗯,土包子。”
黎千殇嗤笑一声,日常以嘲弄讽刺他为乐。
他也不羞恼,仅仅翻了一个小小的白眼,便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了。
“本宫在想,你是以吃饭为由,来看那什么姑娘出演的吧?”
小家伙缄默不语,似乎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果然,你还是跟那些男人一模一样,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所以……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嗯?”
黎千殇怔了一下,侧头望他一眼,后者表情兴意阑珊,看样子是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你这小东西,真该死!”
她啐了一句,撇过螓首,不去看这晦气的家伙。见她又骂自己,他摸不着头脑,犹豫了一小会儿,悄悄伸出白嫩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袖。
随后,那只小手滑入她的手心,其肌肤嫩如细脂,质感温软,颇像一块珍宝美玉。
“……我暂且还没有锅,只能看着碗里的咯……”他小声解释道:“……再说再说……”
再说的话已然不能说出口了,何稻絮抿了抿嘴唇,最后轻轻地晃了晃小脑袋。
“你才六七岁,怎么一天到晚心事重重的?有些事,等你长大再说吧。”
黎千殇本就在气头上,懒得好言安慰他,惯用含糊其辞之法,随意应付了一下。
“万一我找不到……”
“那你就去死吧。”
何稻絮彻底无语,另一只小手揉了揉脸蛋,不再和她搭话。
时间一分一秒地度过,转眼间,下方的大厅与厢房人头攒动,各路俊才青年齐聚一堂,相互交谈着所想所思。
“仁兄,雨燕姑娘怎么还不出来啊?我等得实在着急。”
“莫慌莫慌,像她那般绝色舞姬,定是盛装打扮,出场即是惊鸿游龙之景呐。”
“哎哎,我听说雨燕姑娘会挑选一位入幕之宾……是真的假的?”
“呃,我觉得十有八九是假的。不过听闻她素来长袖善舞,想来是挑选一位天才骄子,或者背景过硬的青年俊杰作为依傍。”
大家众说纷纭,把这件事吹得越来越玄乎。
何稻絮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来回打量着各型各色的宾客,眼中的明亮清光不曾消逝过。
他们身居最高层的三楼,可谓全览一片大好场景。就在他认真听大家聊天时,一道琵笆之声荡开层层空间,将清澈的弦音送入全场。
小人儿精神一震,直勾勾地盯着偌大的舞台。全场观众也是如此,逐渐了停止了交谈声音,望着舞台等着佳人入场。
她来了,犹如一只蹁跹的蝴蝶,上下纷飞中,戏花弄草,自由烂漫。是的,美人踏着舞步,从帘幕后出现,周身映着斑斓的辉光,衬着一身柔美婀娜的娇躯,煞是婉约妍丽。
雨燕姑娘带着一层轻薄面纱,故而看不清她的容颜,但她生得一双水盈盈的媚眼,顾盼生姿春深似海。她并没有长袖加身,露着柔荑与皓腕,十指纤长藕臂凝霜,怎么看都是无可挑剔的天香舞姬。
何稻絮眨巴眨巴眼睛,无端生出一丝难言的感觉。以他的审美来看,雨燕姑娘确实姿色上乘。不过,他见了那么多人间绝色,眼光难免刁了些许,稍是对比,竟觉得不过如此。
“你笑什么?”
“我在笑……呃……我发现自己真是舍近求远,愚不可及啊。”
“嗯哼?”
黎千殇知道他在看自己,只是她懒得侧头,用琼鼻应了一声。
何稻絮握着她的玉手,准备来说是被她握着小手。他看向她的侧颜,轻声细语地说道:“众口皆传、为人称道的美丽,并不及你……”
她颔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赞美。
“所以呢,看着碗里的,远不如吃着锅里的香。”
“嗯?找打。”
高贵少女眉头一挑,伸出一根葱指,在他雪白的额头上弹了一下。
小小少年露齿一笑,清浅的笑容在她的心里晃开了一片酸甜甘爽的味道。
不知这算不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