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明破晓时,这座灵气氤氲的山脉像是注入了新的活力,一股苍茫、辽远而浩瀚的气息层层荡开,一直蔓延到天的尽头。
此时此刻,有相当多的修士来到这里,站在山峰的某一处,静静等待祭祀的开始。
自由月还未结束,加上春祭日的祭祀环节不是强制要求人来的,所以前来祭祀的人数量可观,却也不是爆棚状态。
何稻絮站在少女的身旁,左顾右盼一番,发现有人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有些害怕,微微地挪动身子藏在后者的身影中,以防自己被发现。
“小稻子,你在干什么?”她有些好奇。
“我怕被人发现。”
柳若潇无奈一笑,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小脑瓜,解释道:“不用担心,我已经施展隐匿术法了,外人是看不见我们的。”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
何稻絮安心下来,表情举止也自然了很多。他仰头,正好对上她温柔款款的目光,心里略微一紧,莫名地升起奇怪的情绪。
柳师姐真的特别温柔哎……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正当他浮想联翩时,一声古老而悠远的钟鸣之声从未知之处叠荡而来。宛如巨龙脊柱的蛮荒山脉里,充斥着富有年代沉重感的韵味,灵气缓缓游动间,声音愈发特别,继而成为了回响在人们心中的震彻道音。
何稻絮抬起头,睁着亮晶晶的双眼,几欲看清山顶之上的朦胧景象。但是他失败了,灵气汇聚在眸子里,仍然看不清山巅的真实面目。
忽然,视野的尽头出现了一个白色小点。下一刻,一位身穿白袍,手持拂尘的鹤发老道降临于此。他走上山顶,环顾一周后,轻轻颔首,算是向各位来者致意。
“他是主持祭祀的长老。”柳若潇提醒一声。
小家伙了然,看着那道出尘飘渺的身影,心中一阵憧憬。
老道士没有多余的废话,轻甩拂尘,霎时间风起云涌,气象万千。他平静地望着天象,苍老的面容古井无波,渊渟岳峙,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无法干扰到他强大的心绪。
以此山脉为基,整个书院世界骤然升起了玄之又玄的道法神韵。无尽的大地上,那份属于春的气息被再次唤醒,日光熙暖,倾撒在异盛好景上,像是催发了一点新的……意味。
日出而作的人们,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望着蔚蓝如洗的天空,内心萌生出安宁祥和的情绪。对于辛劳勤苦的人来说,这片刻的宁静,犹如漫长季节中的港湾,给予了年岁的使命,为他们的生命画了了清浅的颜色。
渐渐地,起风了。盈千累万的轻快气息自角落而起,在枝桠间穿梭游离,形成足以腾起希望的大风,转瞬而飘摇百十里路,横无际拦。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感受着自然的吹拂,幼小的心灵好似填充了他自己也说不明白的东西,沉甸甸的,又像一颗种子,需要漫长的成长。
而另一边,身姿高挑的少女,嘴角始终浸润着一丝笑容。她仰着螓首,雪颈有如天鹅一般的优雅高洁,晶莹如玉的锁骨下,是呼之欲出的雄伟峰峦。她站在稚童的身侧,宛若亭亭的修竹,纤腰玲珑、美腿丰娆,属实为倾城红颜、绝艳祸水。
轻风里,她稍显含情的清眸,盈框着粼粼的素水。这般婉转悠长的目光中,难以言喻的强大自信悍然拔高,两泓弯弯的素水,在少女源源不断的内心秘力加持下,直冲云上,化为苍穹天河,豪迈而不失细腻。
何稻絮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细微变化,侧着脑袋,注视她完美无瑕的容颜,目不斜视。
他见过她此刻的表情,自信、明媚又闪亮。裙摆颤抖,广袖翩翩,却无法变化独属于她的颜色。她是湘女,是天生的高贵者,无论是外表还是实力,皆要被其坚不可摧的信心统御……
“嗯?”
柳若潇低头,看着他呆滞目光,轻轻一笑,道:“春神已经降临了,你还看着我干什么?”
“已经……来了吗?”
何稻絮挪开目光,投向这人杰地灵的山河之间,左右寻找,却一无所获。
“用心去寻找,去感悟,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温润的嗓音响起,让他联想到她认真的模样。
『……春……神……』
他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祭祀的神明称号,既对虚无缥缈的神明抱有好奇,又对意想不到的收获充满希冀。
可是……春神,它到底在哪里,该怎么找到它呢?
何稻絮呆呆地站立着,将心神投入到天地间,能感触到灵力蒸腾,气流不止,但其中蕴藏的神韵,他无法捕捉。
他望着山脉里的诸多修士,大家都是一脸容光,好像收获巨大。
为什么呢?他为什么始终找不到春神驻足的踪迹呢?
就这样,小家伙逐渐陷入了奇怪的思绪里。他不着急,也失去了原本的好奇心,就呆呆地、傻傻地抬着头,遥望山野河谷。
“嘿!”
“嗯?”
何稻絮回头,发现拍了拍他肩膀的人,正站在一旁的空地上,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是……?”
“是你在一直寻找我,呼唤我吗?”
他点点头,没有出声。
“嗯,既然是你,那就……”
小人儿等待下文,耐心地等了一小会儿,发现它张了张嘴巴,声音很小几乎不能被耳朵捕捉。于是,他向前走了几步,想要听清它到底说了些什么。
可是,声音又小了很多。他有点气恼,继续向前走了走,陡然发现,它好像后退了一点。
稚童不再顾忌,迈开纤细的小腿,像是坠落的流星,拖着长长的灵力炫影,去追寻它,企图赶到它的身边。
沿路的风景渐变为模糊的画面,又趋近为一片混乱繁杂。可他像是忽略了这些,只是一直跑,一直跑,完全不知精疲力尽。
“……嘿……”
它如第一次那样,又唤起了他的注意。
小人儿目不转睛地看着它,亲眼看着它愈来愈远,直到无法企及,咫尺天涯。
“……嘿……”
它又唤了一声,声音细不可微,仿佛投入江河中的小石子,掀不起丝毫波澜。
“嘿!”
他声嘶力竭地吼着,随后跌倒在地上,被杂乱的灰色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