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接着一声，仿佛拥有某种魔力，让两畔交谈的人们不约而同的静默下来，目光投放在那一片小舟。
年轻人手持一根竹棍，站在船头，双眸明亮神色坚毅，配上一身略微破旧的衣裳，竟是完美代入到渔夫的角色中。
他拿起竹棍，敲在船舷上，又高声放歌一句，引得一片青苇振动，鹭鸟飞翔。
古朴沧桑的曲调传遍河畔，他不紧不慢地唱着，竹棍也是敲得抑扬顿挫，将腔调衬托的鲜明立体。
“……淘得江水东流尽……”
“……孤舟披霞吾亦归……”
年轻人越唱越高昂，最后一个单字尾音拖得很长很长，犹见他眸光空远，仿佛日月倒转其中，年岁不为所动。
不知何时，一曲终了。他大笑几声，颇为洒脱欢快，意犹未尽地乘着小舟，在众多人的注视下，任由河流冲刷舟体，最后一齐消失在浓密的苇丛里。
“好！”
有人鼓掌大喝一声，为其精彩的表演称赞不止。也有人听后，心情畅快了不少，积郁的沉闷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自信了几分。
而一些闻名而来的姑娘，抿唇一笑，觉得这渔歌河畔的活动，似乎也没有那么乏味了。
何稻絮坐在长椅上，过了很久才回神，磕磕巴巴地说了一声“好”。
柳若潇听得津津有味，轻点螓首，也是默默地称赞了几句。
“好厉害，我还是第一次听这种腔调高亢的渔歌。”
“那当然啦，这一年一次的活动，总得有非常亮眼的表演，才能抛砖引玉呀。”
“啊？”
何稻絮轻咦一声，顺着她的话想了想，问道：“你的意思是，等会儿还有……”
“没错，现在表演结束，剩下的就是年轻男女自己的时间了。”
仪静少女耐心地解释道，不忘伸出葱指指向一群跃跃欲试的人们，继续说道：“你知道吗？上古年间的先民，大多数的感情都是大大方方，敢爱敢恨的那种。他们表达对异性的倾慕之情，都是直接而果敢，真的非常有意思的。”
“……所以……”
“你等会儿说不定就能看到我说的场面。”
何稻絮听懂之后，很快又期待起来，目光游离在众多年轻男女身上，猜测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有趣场面。
在一番躁动后，两畔终于安静了不少。一位长裙飘飘、巧笑嫣兮的少女从人群中走出，笔挺地站在一棵柳树下，徐徐唱道：
“乍暖还寒依旧日，料峭春风仍添薪。
谁家寒灯长夜燃，故是念卷不知明。”
周围的人听后，皆是默默地称了一声好。但好虽好矣，这姑娘的唱功与词曲能力，却不是一般人能够企及的啊。
何稻絮与大众一般无二，陷入了浅淡的思索中。他想，她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唱这么一首诗歌的，那么其目的……是为了寻找对的上的人，或者下半部分诗句？
如果换作是他自己，又该如何对句，且流畅而宛转地唱出来呢……
就在众多才子少年冥思苦想时，一个淡然而无趣的声音霍然响起，让诸多搜肠刮肚的人眼前一亮：
“识得熙春风初起，百花待开路远排。
但且云散雪即没，天光破晓梦跃来。”
“……好……呃……”
有人惊叹一声，又反复玩味一番后，觉得对句的内容似乎不是恰到好处，只是歌声高远透亮，即便音质慵懒平奇，也无法掩盖可圈可点的地方。
一位头发散落蓬松的青年，随意地坐在地上，形象有些不修边幅，看起来无拘无束，神情甚是轻松。
“是他。”
旁边的人识趣地后退几步，给青年留下一个较为空阔的位置。他也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如何，准备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来。
姑娘见状，没有半点言语，轻轻一笑后，朝着青年盈盈地行了一礼，落落又大方。
青年掏出一个小葫芦，拔掉盖子，向着姑娘隔空敬了一下，然后畅饮一口美酒，表情从容自在。
“这是什么意思？”何稻絮不解，赶忙询问身旁的美人师姐。
“意思就是，这位姑娘认可了这位道友的唱句曲词，但是并没有产生一见钟情般的好感，所以便歉然行礼，表示委婉拒绝。”
“啊？还有这样的吗？”
何稻絮有点不理解，微微皱了一下秀气的小眉毛，望着那位青年的眼神，多了几分疑惑。
“这很正常啊，毕竟随着年代的发展，大家对异性的颜值标准也提高了很多。”柳若潇如是说道。
“唔，我想这同样是柳师姐如此受人追捧的最重要原因吧。”他嘿嘿一笑，余光不经意地撇过她，总是会被吸引过去。
“油嘴滑舌。”少女轻轻嗔道，眸中有笑意浮现。
正当两人随意聊天时，又有一道温润如玉的清澈女声响起，宛若天籁之声，极为悦耳动听：
“朝生暮死，春草夏蝉，时岁须臾芥子里。偏偏看，成道茫茫天高阔，百舸争流枯木朽，一辈何能勘冬秋。”
稚童好奇不已，寻声望去，见得此人面容后，竟是愣了几个呼吸，直到身旁的美人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胳膊，他才眨眨眼，收回别样的目光。
“……哼……”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何稻絮隐约听见了一个低沉的鼻音，似不喜，又似愠怒。
“柳师姐，你怎么啦？”
陪着各位的倾城绝色生活了这么久，他就算再反应迟钝，也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更何况正值风华的少女心思敏感细腻，稍有不适之处，就会反应古怪。
她不说话，脸色一如既往的平静。
何稻絮想了想，用小手捏住她的衣袖，轻轻地拉动着，像是做错了事的小猫，企图用这种方式让她心情好一点。
“你觉得那个姑娘……好不好看？”
对于此类经典的问题，他早有一套比较成熟的解释：“嗯……我也不知道她好不好看，不如师姐拿她跟另一个人相比，这样我就能比较出来了。”
至于另一个人是谁，其实并不重要。
“跟我相比呢？”
“湘女师姐清丽脱俗、美若天仙，她远远不及呐。”
何稻絮双眸明亮，内心莫名地欢喜起来。不管有没有用，至少算是转移了她的注意力，而且……也难得见得她娇软的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