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了一会儿，何稻絮的脸色已经好很多了，但依然保留着淡淡的失魂落魄。
有些事情，表面上说说笑笑，可能也就过去了，问题就在于，更多的事情不能随意倾诉，每当回想深思的时候，便会脊骨发凉、遍体通寒。
他真的没有足够大的勇气，去面对未来之中，一个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即便在将来，行到水穷处，蓦然回首，它依然是隔断前后的深沉梦魇。
“你还好吗？”
少女泠泠清润的声音再一次地响起，犹如甘露天降，顿时洗去了他冥冥之中的莫大不安。小人儿侧头，她关切又宠怜的眼神极为温柔，落入他眼中，像漫漫黑夜中的明灯，熠熠闪耀。
何稻絮莫名想哭，鲜润的小嘴巴一瘪，急不可耐地投入了美人儿幽香柔软的怀抱。
他害怕了……
柳若潇虽不明白他的情绪从何而起，但素来善解人意的她，将他孱弱的小身子搂入怀中，一边轻轻抚顺着他的后背，一边恬然温和地说：
“小稻子不用怕，我就在这里，不会有其他人出现的。”
蒙在她肩头的小脑袋，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却一言不发，仿佛天大的委屈与苦痛，都在无声无息中，难以言喻。
仪静少女见此，只能默默叹息一声，雪白漂亮的下巴抵在他的肩头，尽量给予他更多的抚慰和温暖。
半晌，何稻絮抬起小脑袋，两个眼眶泛着红润，眼眸之中还残有些许水润。
“……柳师姐……”
“怎么了？又哭哭啼啼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没有，我只是做了一个梦。”
“梦见了什么呢？不会是一个噩梦吧？”
是不是噩梦，小家伙也说不清楚，只是在梦里，那种置身其中的感觉犹如面临天灾劫难，他自是抵挡不住从内而外生出的恐惧，最后情绪崩溃了。
何稻絮皱着小眉头，踌躇了一会儿，摇摇小脑袋，卡在喉咙里的话语，终究是咽回了肚子。他不愿说，一双纤细的小胳膊紧紧地抱着少女的柔韧蛮腰，依赖感十足。
“为什么不说出来呢？憋在心里，多难受啊……”柳若潇无奈一笑。
“有些事，告诉了别人，那么其中的一切，就不再完整地属于我了。”他呢喃着。
“嗯，昨天还无话不说的你，今天怎么就这般小气啊？”
清丽美人盯着他黯然的小脸，旋即在他一侧的白嫩脸蛋上捏了捏。这细皮嫩肉，在她的指尖连连变形，可不管怎样，他愣是没有喊疼。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嘛。”
“你说得对，那我今天不想抱你了，你起身吧。”
何稻絮没有死皮赖脸地不松手，起身后坐在一旁，模样乖巧而倔强。
“你真的不想跟我说说吗？或许这样心情会好一点。”
他摇头，撅着嘴巴的样子有点蠢萌。
『真是奇怪的小东西。』
柳若潇不再勉强他，接着说道：“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跟我一起走吧。”说完，她起身就走，却不忘背着一只素手，向后伸去。
『她还是很在意我的。』
何稻絮把小手交给她，连同含苞待放的幼嫩心意，一齐放在了她的手心里。
……
早饭后，一大一小两个人，照常在书房里看书、修炼。
由于身体的缘故，何稻絮于一天之内的修炼时间，其实并不多。剑脉断裂，影响不是一点半点儿，不仅仅是体魄无法容纳剑气，就连修炼速度、经脉容量等，皆是比正常修士略低一点。
不过对他来说，很多细微的影响也逐渐在消弭。有灵诀虽然为基础灵力功法，但它的综合功效，和奇特的统御归拢作用，是无可替代的。正因为在婴幼时期就修炼此法，他在蕴灵养灵，乃至更深层次的灵力运用施展中，不曾落后于同阶修士……甚至还略胜一筹。
而稍有瑕疵的是，有灵诀能兼顾且提携体魄和神魂方面的修炼，但不能专精深入。
所幸，后来修炼的不死之心和灵梦国度，却是很好地弥补了这一缺陷。
前者估计是无意遗落的邪道功法，主修体魄肉身，风格霸道刚猛，又不失一番诡谲邪意。他不是很清楚这门功法的具体来历，修炼时觉得此法品阶必定不低……这算是他为数不多的奇遇之一了。
后者则是灵梦阁主的传承道法，精修神魂法念，诡异玄妙，惊奇绝伦。毕竟是成名已久的巅峰强者的法门，万千感悟至理，皆在其中。再加以修炼，登临大道通路，不是难事……他认为自己能掌握修炼，属实是走了天大的幸运。
至此，三重齐头并进，日积月累，竟产生了绝妙的平衡。阴阳共济、正邪持平，长久以来渐渐注入道基，融入气韵，当真是一门罕见的造化。
何稻絮端坐在蒲团上，闭合双眼，静静吞吐着周身的天地灵气。
地阶中期的修为，在一众新生学子中，并不起眼。而面对资格更老的师兄师姐，加上交流而来的其他修士，那就更不用看了。
不计其数的学子同台竞技，他估计将近有一半的人是天阶以上。天阶的实力他非常清楚，自己遇见了，跑都跑不了，艰难拼死一搏，才会有一丝逃生的机会。
“……唉……”
小人儿睁开眼睛，叹息一声，根本说不清自己有多么的愁苦。回想起之前的试炼和赛事，他不是苦于奔波逃命，就是避战退缩，很少有迎难直上的时候。
这次的问道大会，不用脑子想都知道难度极大。那九重道天，他自知凭借低下的实力，难以爬上几层，若是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人，成绩就又要垫底了……
何稻絮满脸忧愁，坐在少女身旁的椅子上，下巴抵着小胳膊，索然无味地看着书。
“又怎么了？唉声叹气，不像平时笑嘻嘻的你呀。”
柳若潇自顾自地翻着书，津津有味地品读着年代悠久的古老文字。
“我想了想，问道大会……我可能又要垫底了哎。”
“嗯哼？”
“天骄层出不穷，高手如过江之鲫，我这可怜兮兮的细胳膊瘦腿，打得过谁啊？”
“那你就打打妖兽精怪呗，总会有所表现的，不必妄自菲薄。”
“登临道天呢？我总不可能一直在无边界域一直待到大会结束吧？”
“你想怎么办嘛？”
怎么办？当然是要大神求带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