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下午,太阳有所倾颓时,静坐在蒲团上安然修炼的少女猛然一惊,发现她的小小书童……是真的独自离开了。
她当时气恼无比,又有多日积累的幽怨作祟,便下意识地以为他疯疯癫癫地要跑出去玩,觉得他到了中午肚子太饿就会回来,却哪知道他临走前的一番话语,乃是郑重的告别。
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天,一经分别后,柳若潇顿时感觉非常不习惯,仿佛手脚被禁锢了一般,怎么都不自在。即便近期他沉迷于钻研符文术法,而不再像前段时间与她亲昵,但他就待在那里,待在她的视线和庇佑下,像她精心呵护的宝贝,舍不得放下手心。
仪静少女微微抬首,一双盈亮明眸望向窗外,回忆过往时,心中充满了诸多无奈,还有些许懊悔。
至于气愤、埋怨和责怪,统统在点点涓涓的念想中化为了担忧与自责。他年纪尚小,误入歧途是很正常的事,她伴其身旁,应该给予更多的引导和劝慰,让他慢慢学习理解他感兴趣的知识……而不是像一个被冷落的怨妇,不管不顾,放任自由。
想到这里,素来沉稳淡然的她,难免有些心急了。参考之前他落魄而狼狈的状况,她思绪大乱,生怕他在这三天时间里被人抓住,弄得无法参加问道大会。
『不行,我得赶紧去找小东西。』
柳若潇起身,先是去了一趟他的卧房,发现东西都被收拾干净了,连他栽种小草的花盆也不见了,她垂着眼帘,心情愈发糟糕。
她并不精通追踪探位的绝妙神通,单单凭借一些沾染他气息的东西,在偌大的书院去寻找他,无异于大海捞针。不过,她之前曾帮他掩去天机,这便留下了几分天数,再以古器推衍,或许能有所收获。
少女稍微安定下来,纤手轻招,从虚空中持出一柄青蓝莹色的华美长剑。她一手持剑,另一只玉手伸出二指,轻轻抚过长剑剑身,浮躁而迫切的心情缓慢恢复平和。
秘力出,萦绕在她的周身,犹如夏夜中斑斓的萤火虫,将她衬托得空灵绝美,纯质清雅。青色神剑受到渲染,铭刻的古典条纹循环亮起,轻微振动间脱离她的素手,自剑柄至剑尖,弹出一道精光,穿过天花板,投射入无尽苍穹内……
柳若潇闭眼,放出雄浑神魂,没入伴道神剑中,借此搜索那未曾消失的天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仪静少女,默默皱起了细眉,表情愈加暗淡无采。
半晌后,她睁开眼,眼神惊异,显然不敢相信发生的真相。
她找不到小家伙的天机,也就无法借此追寻他的踪迹。
可能他待在某个气象万千的位置,或者有人刻意为他掩盖了天机,而最差……即是他人没了。
他才离开了短短半天,不至于说没就没,再说以他的小脑瓜的聪明程度,也不会跑到什么难以推算的地点,一番分析下来,她猜测……小东西八成又被人捡走了。
至于是谁……前段时间长公主不就一直在找他?
『这朝秦暮楚、吃里扒外的小东西,我亲自去她那里看看,专门讨个说法。』
柳若潇暗啐一声,银牙紧咬,芳心又愤又怨,甚至比之前还要强烈几倍。她顺手握着长剑,忍着心里的酸楚,径直推开大门,化为一道流光翩然飞去。
……
“昭雨娘娘,晚辈无意打搅您的清净,只是偶然路过此处,饥肠辘辘属实难忍,故此求您恩赐一些食物,满足晚辈的口腹之欲……”
一座外饰华贵、珠光宝气的庙宇内,响起了孩童诚挚的祈祷声音。约莫六七岁大的稚童,恭恭敬敬地跪坐在正常比例大小的女性塑像前,不断倾诉着自己的苦难,仿佛如此就能得到特殊的同情。
何稻絮又哽咽着说了几句,语气极其委屈,泪眼朦胧的,差点就哭出来了。他低下小脑袋,静声祈求了几秒钟,侧头瞥着庙宇大门,歪点子萌生于脑海之中……
这座庙不是很大,但从建筑风格造工特点来说,估计是富人搭建起来,用于上香祭拜的。
就在之前,何稻絮经过此处,发现庙的大门敞开,一位富商模样的中年人带着一家老小前来会拜。他躲在一边,将他们的所作所为收于眼中。
当然,小家伙对他们祈求生意兴隆、财源广进的说辞不感兴趣,他关注的只有那些摆放在供台上的各色食品。
等到富商一家人离开后,何稻絮整理好服饰,一脸虔诚地走进殿庙里,像模像样地跪坐在蒲团上,开始了念念有词。
所幸刚才听了一点,不然他根本不知道眼前这尊雕像就是昭雨娘娘……虽然他一样不知道昭雨娘娘是谁,想来是某位境界高深的前辈,生前造福于百姓,才被供奉在此处吧。
假如不是所谓的怪力鬼神,那一切就好说啦。前辈在天之灵,应该不会刻意刁难他这个小家伙,所以……
何稻絮起身,见庙宇周旁无人,十分大胆地把门一关,并且反锁起来,这样就不怕别人进来打扰了。
“昭雨娘娘莫怪,晚辈身无分文,实在吃不起饭食,故而向您讨一顿餐饭,晚辈真的不是有心冒犯您……”
小人儿面容哀愁,犹如自己犯了天大的过错似的。他来到供台前,发现这台子有点高,他不得不踮起小脚丫,使得下巴正好抵在台面。
他抬头,盯着栩栩如生的美丽雕像,内心忐忑。然而贡品的香味飘入鼻中,馋得他几欲流出口水,他再次喊了几句前辈莫怪的话,伸出小手,捏住一块糕点,送到嘴巴里。
这贡品还挺好吃哎,比起灵肴圣阁的一些大厨做的也是丝毫不差。小家伙越吃越香,大口大口吞咽着作为贡品的鸡鸭鱼肉,吃得是油光满面,不亦乐乎。
“娘娘,这个好吃哎,你要不要尝……”
和湘女师姐生活太久了,每次两人一起吃饭时,他觉得某道菜好吃,就会让她多吃一点……此刻他下意识地说出口后,莫名觉得脊背凉飕飕的。
何稻絮呆了一下,想到昭雨好像早已……嗯,尝不了贡品哎。他偷偷抬眼,瞄了瞄它,见其毫无反应,心中大定,但自己也不敢吃相豪迈了。
吃饱喝足后,他收拾好供台,再次诚恳道:“多谢娘娘的餐饭之恩,晚辈没齿难忘,若是今后有缘,晚辈必定报答。”
小人儿做贼心虚,嗯呐几声后,准备离开这里。可转念一想,他似乎无处可去,不禁又犯了愁。思索该去往何处的他,直接一屁股坐在蒲团上,魂不守舍。
无趣地左顾右盼后,他又望着昭雨娘娘的像位,一双大眼睛越来越亮。
“昭雨娘娘,晚辈无处可去,能否在此暂住一宿,待到明日精力充沛后,便速速离去,不再扰乱您的安宁。”
它不会说话,唯一的表情就是面带笑容,眼神慈祥和蔼。
反正吃也吃了,住一晚也无伤大雅了,何稻絮壮起胆子,走走看看,最后在雕像后发现一处平整的台子。他身子娇小,刚好能平躺上去,颇为合适。
稚童坐在台子上,摇晃着两条纤细小腿,内心愉悦不已,暗道昭雨娘娘真是好前辈,管吃又管住。等到他问道大会归来后,一定带好香火前来上供。
幻想未来的小家伙,对雕像的敬畏感少了许多。他转头,入眼便是它非常真实的塑像,刚才没有仔细观察,现在才发现……昭雨娘娘身材这么好嘛,容姿高挑,丰臀圆润、美腿修直,从背影看,一样能看到胸前峰峦宽过后背的盈腴轮廓。
『呃,无意冒犯,无意冒犯……』
何稻絮缩成一团,坐在台子的角落里,如此准备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