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山不高,甚至可以看做是一个山丘,没有那种高耸险峻的荒莽雄伟,唯有一片静谧祥和,犹如门前流过的潺潺溪水,舒适而惬意。
他们一路前行,头顶的天空竟由灰蒙之状,逐渐转为了黄昏时刻的金霞满天,仿佛夕阳西下、白昼落幕的美好,被尽情涂染在幕布上,不尽诗意。
“好神奇。”
何稻絮轻呼一声,对周遭的一切都抱有莫大的好奇。他抬着小脑袋,望着晚霞晕光投照在小山坡上,恍然如梦间,富有世外田园气息的火桑之乡近在眼前,静待远方来客。
轻风徐来,一股清新的桑叶气味参杂其中,为他洗去了路途的仆仆风尘。
小人儿精神一振,双眼中带着向往之色,如外出许久的游子,迫切需要故乡的慰藉一样,迈着胆怯而期盼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山中。
“先等等。”
燕书晨将玉手搭在他的肩头,认真说道:“别被事物的表面现象所迷惑,我们现在……可能已经身处于一方奇特的秘境或者道场中了。”
何稻絮皱了皱眉毛,霍然醒悟,自知差点沉溺在田园美景中,难以自制了。他默念几声清心静神的口诀,再三确认自己心念无恙后,对着美人儿微微一笑,说道:
“谢谢燕师姐提醒,我差点就陷进去了。”
“无妨,你没事就好,下次要多注意一点。”
燕书晨耸了耸香肩,回眸望着栽种不少赤金火桑的小山,又看了看生长繁茂,几近密不透风的桑林,心知他们已经无法原路返回了。
这是一条单向路,只能进不能退,而唯一成功出局的方法,便是通过想象不到的未知,从而抓住一线机会,决别生与死。
然而,一向谨慎心细的她,此刻并没有太过于惊讶,也许早前她有过类似的经历,使得当下镇定自若,又或许……在小废物面前,她想保持一份高手姿态,以满足莫名其妙的虚荣心。
“好的好的。”他连忙不迭地点头,将这番话铭记于心。
走上山峰,自然形成的道路盘旋其上,又有石阶穿过火桑密林,通向更多的野趣之处,只待行人探索。
时不时地,一两只豺狼虎豹奔跃而过,欢畅悠然,五六行白鹭振翅飞翔,鸣声响彻云霄……霞起霞灭,山岚轻烟聚拢不散,明远清丽,犹如娟秀之诗,哼唱嘴边,久久不忘。
一只通体毛发雪白,两耳尖和尾尖染有赤红的兔子,坐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两只前爪抱着形似萝卜的东西,慢慢吞吞地啃食着。
蓦地,它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还有一个圆不溜秋的白月亮走来,它甩了甩长耳朵,用牙齿咬住还没有啃完的萝卜,蹦蹦跳跳地逃走了。
了不得了不得,多少年过去了,它又看到了外来人哎……
“是兔子,看见我们跑走了。”
何稻絮眼尖,看着那只兔子扭着小屁股,尾巴像一团火苗,吭哧吭哧地逃窜而去,他挠了挠小脑袋,没想到它如此怕生。
“追上它。”
燕书晨美眸一眯,冷冽神色溅射四溢,纤足一踩,曼妙娇躯有如烟袅,寻着兔子的踪迹追去。
何稻絮不明觉厉,唤了融月一声,跟在她身后,准备一探究竟。
转过几个山路口,途经诸多赤金火桑,燕书晨再次转弯,迎面即见一处农家小院,坐落于平缓的山体上,不问世事,安然尘外。
而那只兔子,正好从柴扉的一处裂缝口钻了进去。
何稻絮后续赶来,看到这间小院,略有意外,但也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的,至少从外观来看,他看不出什么端倪。
“没想到这里还有还有农户,嘿嘿,正好我肚子饿了,先去讨一口饭吃。”
何稻絮心花怒放,不顾燕书晨异样的眼神,走到小院门口,伸出小拳头轻轻叩门,朗声道:
“有人吗?”
回应他的,是一片寂静无声。
院子内,兔子坐在石磨上,抱着萝卜小口小口地啃着,对门外的一切无动于衷,仿佛小院就是它最安全的屏障似的。
“好像没人哎。”
何稻絮也没有气馁,刚想爬上柴扉看看院内情况,忽然想起湘女师姐曾说这是不礼貌的行为,他吐了吐小舌头,就此作罢。
他望向燕书晨,好像后者会想出好的解决方案,但她陷入了思索,没有理会他的眼神。
“……唔……”
何稻絮又看了看懵懂无知的融月,知晓破局希望不能寄予在它的身上,自己却是一筹莫展,当即不知道怎么办了。
“当然有人咯,你们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吗?”
稚童寻声看去,一位打扮朴素的村姑款款走来,背着一个大背篓,笑容质朴纯真,不掺任何杂质。
她带着一块头巾,腰间别着几样精巧的工具,行走时,工具轻轻相撞,发出泠泠的声音,煞是好听。
“是啊是啊,我们一路跋山涉水,终于见到这里有户人家,特此来叨扰一番,想借宿一段时间歇歇脚……”
“好呀,俺家冷冷清清,有客人前来做客,俺求之不得呢。”
村姑露齿一笑,上前打开大门,热情地邀请他们入内做客。
何稻絮连声道谢,不忘拉着燕书晨的衣袖往内走,一副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模样。
“客人请坐,俺去给你们弄点茶水,还有新鲜采摘的桑椹果儿。”
村姑笑得合不拢嘴,前前后后忙里忙外的,将热气腾腾的茶和清洗干净的桑椹端到桌子上,然后双手在围裙上蹭了蹭,老实憨厚的神情不言而喻。
“阿姐,谢谢你的招待,你也一起坐下吧,我们聊聊天多好呀。”
何稻絮笑意盎然,精致可爱的小脸泛着莹莹瓷光,让人见之喜爱,无言的亲近感油然萌生。
“好嘞。”
村姑搬来一个小凳子,坐在他的旁边,一双颤抖的手放在膝盖上,放平也不是,握着也不是。
“阿姐,你怎么称呼啊?”
“俺姓桑,至于名字,已经很久都不用了。”
“那我就叫你桑姐姐,可以吗?”
桑顿时觉得受宠若惊,和蔼一笑,摆手道:“这怎么行?小客人,你实在太客气了。”
她看着这张清秀绝伦的小脸,眼眸总是浮现着惊艳之色……她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小人儿哎,内心涌起的欢喜,就像世世代代生长的桑树,浓烈似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