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回来时,正好遇到何稻絮阴沉着小脸,浑然不快地走到院子里。
“小客人,怎么了?”
“我们本来计划好今天出发的,结果燕师姐生病了,我看了半天,也不清楚她得了什么病……”他啐了一句,道:“有点晦气啊。”
“怎么能这样说呢?燕姑娘生病了,怎么可以说是晦气?”桑皱起眉毛,略微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何稻絮耸了耸小肩膀,无情说道:“桑姐姐知道我们赶路的事情有多么重要吗?她现在病了,还不知道要耽搁几天时间,我们其实也没多长日子赶路,现在倒好了,所有的计划全部推倒了,你说说这不怪她,怪谁?”
“小客人你也太……”桑指着他的鼻子,想呵斥两声,想到他同样是客人,只好忍气吞声,说道:“让我看看燕姑娘吧。”
何稻絮没有搭话,歪了歪脑袋,示意她就在屋里,自己去看就行了。
看到他云淡风轻的模样,桑顿时有点痛心,不过她也没有说什么,走进屋内,直入燕书晨休息的寝房。
原来美艳俏丽的佳人,此刻表情虚弱痛苦,病怏怏地躺在床上,闭着眸瞳,一副症状不轻的样子。
小人儿站在门口,身子倚靠在门框边,微微勾着嘴角,目光投放在桑担忧的脸庞上,神色内敛,让人看不清真实想法。
桑先是探了探呼吸,再把脉,捏了捏燕书晨手臂上的穴道,又找来一本年代古老的册子,翻来覆去地看,最后站在一旁,抚着下巴陷入了思索。
“桑姐姐好像也没有办法对吗?要我说,就让燕师姐自愈吧,说不定过两天她就好了呢。”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桑有点气怒,侧首看着他精致无瑕的脸蛋,蓦然发现这般美好的皮囊下,装着一个污浊不堪的灵魂。
在她的眼中,小客人和燕姑娘昨天不是亲亲我我、恩爱无间吗?怎么今天燕姑娘生病了,他就冷漠对待、不想理会了?
“我说了呀,我们赶路是首要之事,能在这里驻足一两天已经让时间不充裕了,现在又搞这一出,我们该怎么赶路?”
何稻絮指着窗外,大声道:“桑姐姐,你就是一个不知世界多大的井底之蛙,我们来自于天外,身负重任,你根本想象不到我们身上背负着什么样的使命和担当,你知道我们晚了,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俺不懂你们什么重任使命,俺只知道你和燕姑娘来俺这里做客,她生病了,你不想办法为她解决,而是在这里说风凉话。”
“风凉话又如何?若是能说风凉话就能让燕师姐好转,我巴不得每一句话都是风凉话……”稚童冷哼一声,道:“我现在着急死了……不管了,我打算先走了。”
“不行,你必须留下来,你们一起相伴于此,怎么能半途抛弃她而离去?”
“那又如何,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对我们来说本就是家常便饭,我早就习以为常了。我相信燕师姐要是知道了,她一定赞同我的做法的。”
他的一番言谈,在她的耳中即是逃避现实的诡辩,是一种非常掉人品的作为。眼看他转身欲要离去,桑立马冲到门口,用身体堵住了他的去路,居高而下,双眸暗含着怒火。
“桑姐姐,你让开,我还要赶路呢。”
何稻絮也觉得有点腻歪了,语气冷漠了许多,小手扒拉着她的衣角,想要将她拽开。
桑巍然不动,目光紧紧地盯着他,完全不让他潇洒离去。
“你现在听话地留下,俺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等燕姑娘病情好转了,你们赶路也好继续待着也罢都随你们,俺不会把现在的事情告诉她。”
“绝不可能。”他的回答斩钉截铁,根本没有任何的迟缓:“现在赶路是最重要的,我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等她了。你识相的,就快快让开,不然……不然……”
“不然你就怎样?”
“……不然……我就出手了……”
何稻絮白嫩可爱的小脸,已然挂上了一层冷霜。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像是看着一位素不相识、甚至早有恨意的陌生人。
“……你……!”
桑睁大眸子,神情写满了奇怪的惊恐之色,以及不可思议的疑惑。她知道他力气很大,但又怎么样,他能打得过一个成年人吗?
“最后一次警告,让开!”
这次喝声,他专门动用了一丝灵力,确保气韵灌输其中增大威势,起到震慑作用而不至于伤到她。
小家伙的吼声让桑愣了一下,两眼失神片刻,却意外地迅速回神,咬着牙齿,一脸倔强。
“你做梦吧,俺今天说什么都要把你留下来。”桑撸起袖子,一步上前抓住了他的纤细手腕。
桑的蛮力让何稻絮有点惊讶,想来前者经常劳作,所以力气堪比成年男子。可小人儿无感,动用体魄之力,胳膊灵巧一扭,轻松挣脱她的钳制。
“我说过了,我们来自天外,拥有着你不能理解的力量,你根本挡不住我的。”
许是念及她这两天的殷勤招待,何稻絮心软了,无法不顾情面地下狠手。
桑趁机,扑上前去抱住他的小腰,硬是要拖着他离去的步伐。
何稻絮陡然发怒,猛地攥紧小拳头,护体灵力倾泻而出,将死不松手的桑震飞出去。
他嗤之以鼻,不屑地弹了弹衣角,像是弹去这村姑粘在自己身上的灰尘。
来到屋外的院子里,稚童心情大好,抬起小脑袋遥望正午的天光,毫不懈怠脚步,向着院子门口走去。
“小客人,你别走!”
桑连滚带爬,一身狼狈地跑到院子里,望着他娇小的背影,急声大呼道:
“你走了,燕姑娘怎么办?俺真的无能为力啊!”
“那就让她一直这样好了。”他终是没有说出一个死字。
“你真的要走?!”
“非走不可!”
何稻絮随手扔掉了门栓,打开了这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蹲坐在石磨上的兔子,停止了啃食抱着的萝卜,完全带着看好戏的架势,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
“……你觉得……你真的走的了吗……”
他回首,发现她取下头巾,一头黑发飘然如瀑,且在正午天光照射下,逐渐染为火焰一般的鲜亮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