嶙峋山道上，一大一小两个人逐步行走着。他们一前一后，皆静默无言，气氛颇为怪异。
身材娇小的可爱稚童，在前方走着。他的两只白嫩小手，认真地捧着一颗柚子大小的白玉圆球，清澈目光从前路挪到它的身上时，则会流露出浅淡的欢喜。
『这次多亏你了，融月。』
『嗯，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这是我应该做的。我保护你，你带着我寻找造物神，如此一来便是最好的。』
『……造物神啊……』
何稻絮陷入了短暂的迷惘，脑海中回想起桑的言语，他思绪混乱，期待、担忧、惧怕……一一产生，又一一破灭。
『你不要多想，庸人才会自扰，聪明的小朋友对未来向来是抱有乐观的态度的。』
融月察觉到他情绪上的波动，释放着极其温暖柔和的气息，包裹住他的身子，同时出声安慰道：
『你想想，我们诞生于天地玄黄之间，本身就与世界产生了割弃不了的因果。且不说相识相知、朝夕相处的人，在茫茫人海、滚滚红尘里，一个回眸、一个轻笑，或许便已结下冥冥之中的因果缘分。
既然本质上都存在这种东西，为何还有迷惑于所谓的循环套论中，让自己找不痛快呢？』
『……你说得……好有道理……』
『嗯，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你在灵梦试炼得到了一个非常有用的至理，叫“福祸相依”。或许你一直担心害怕的，到最后反而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对吗？』
『你说得对。』
何稻絮小心翼翼地捧着融月，心境祥宁、情绪安和，眼眸盈亮如星，灿灿闪光。
『总之，你不要因为因果牵连，就下意识地认为某件事代表了莫大的不详，这个想法是错误的。』融月贴心提醒，再次说道：『你不要担心将来造物神会对你怎么样，只要你对我好一点，就……』
『造物神就会赐福于我对吗？』
何稻絮微微一笑，手指蠕动，缓慢抠动着融月光滑如玉的外表，惹得后者身躯颤抖，光芒若隐若现，仿佛不均匀的呼吸，煞是奇异。
『……嗯……』
融月神念波动断断续续，吞吐道：『……你知道吗……我好喜欢……』
『喜欢的事情，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哦。』
何稻絮用小脸蹭了蹭它的莹白外躯，心念一动，将它放置在自己天灵三寸之上。
『你觉得这个位置合适吗？』
『我更想被你捧在手心里。』
『唔，现在要专心赶路啦，等休息的时候，可以吗吗？』
『好。』
融月悬挂在他的头顶，犹如缩放无数倍的精致明月，倾撒着舒和平适的气韵，以此默默地守护着他的安全。
燕书晨大约落后他三丈的距离，低着螓首，空洞地看着地面，神思飘向了九霄云外。
自从他们离开了那片桑林后，日常的一次聊天，聊起了那些让人面红耳赤的事。小家伙兴致很高，原想把所知一切都描述下来，但见她娇颜泛起红霞，羞得难以启齿，他蓦地缄默不语，独自走在前方。
美人儿不知何时换上了红裙，秀发高绾，随意用簪子固定成头髻，整个人显得端庄秀丽，落落大方。
她有时抬起螓首，视线放在他娇小可爱的背影，疑惑之中，总是倾泻出一丝丝蜜糖甜意，但其转瞬即逝，更多填补的，是羞恼、气氛和责怪。
思来想去，她认为他自始至终没有中招，所以他一直保持清醒，逢场作戏，一边迎合她，一边又刻意保持距离，弄得她心火影响思维时，亲也没亲上，顶多躺在一起睡了个午觉。
这很好，其实也很坏。她庆幸自己清白犹在，如处子之身便能加速修行速度，可每每想起心火溢脑产生幻想，她没有食髓，亦是知味，对那水**融、阴阳合一的滋味念念不忘……
『唉。』
事已至此，燕书晨也不清楚自己是何作想，唯一肯定的，便是那份多余出来的好感，犹如洗刷不掉的恶心颜料，将她的心房涂得满满当当。
“你站住！”
何稻絮闻声一顿，乖巧驻足，转身好奇地望着她。
燕书晨收揽他的眼神，心情愈发烦躁，像一只小猫挠心，弄得痛痒难耐，复杂难言。
她讨厌……也喜欢这般单纯天真的眼神，对世间所有抱有高涨的好奇，像是初生小鹿，懵懂无知，惹人心怜。
“……之前的事情，不许再提，知道吗……”
他点点头。
“嗯。”
燕书晨望着他转身继续前行，当下生出一股悔意。她后悔自己不该假装作态，使得关系不仅没有缓和，反而又糟糕了一点点。
『这小废物，你就不能说两句话吗？』她气得想敲敲他的小脑壳儿，听听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
两人保持着古怪的气氛，沿着山道走了相当长的路程，直到小家伙觉得有点渴了，一屁股坐在平整的岩石上，摇晃着两条洁白纤细的小腿，拿出水袋，小口小口喝着清水。
『融月，你要喝水吗？』
『我不喝。』
何稻絮点点头，正准备收起水袋，余光发现燕书晨走来坐在自己的身边，美眸看着自己手里拿着的事物。
“燕师姐要喝水吗？”
“嗯。”
小人儿递上水袋，后者接过，仰着玉颈，轻启香唇，不挨袋口，徐徐往嘴里倒水。
燕书晨喝了个过瘾，甚至清水从嘴角滑落，顺着脖颈流向胸襟，很是娇软妩媚，他也没有投来隐晦的目光。
和幻想大相径庭的现实，让她微微不喜，下意识地认为自己魅力不足以吸引他了。女人总喜欢浮想联翩，素来刻薄深沉的她，竟产生了这小废物是不是喜新厌旧了……
『不对不对，我在胡思乱想什么呢。』
燕书晨暗啐了自己一声，把空荡荡的水袋递给他。
何稻絮接在手里，随意一掂，发现里面的水被她喝光了。他挠挠后脑勺，轻声道：“燕师姐，你把水都喝完了……我还没喝好呢。”
“哦，我给你拿一袋。”
燕书晨当然在意他的感受，自然而然代入了之前的形象，一瞬间变得贤惠温婉。
“给。”
“谢谢。”
何稻絮正想张开小嘴巴往肚子灌水时，燕书晨猛然一惊，准备出声告诉他不要对口。
但她晚了一点，小家伙抿着水袋袋口，吞咽着清水，表情愉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