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整整三天时间,稚童觉得身体又恢复了一点点,虽然还不能正常行动,但抬手抬腿这类细微的动作没有大碍了。
他躺在棺材里,身上盖了一件厚实温暖的冬袄,闭上双眼时,安详静谧的样子甚是可爱,犹如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娃娃,漂亮到完美无缺。
只是依旧苍白的小脸,微微破坏了祥和的美感。若是不仔细看,会误以为他走得无忧无虑、没有遗憾……
晴屿闲来无事,趴在棺材边缘,默默注视着他恬然娇憨的睡颜,眸中略过诸多复杂的感情。
有一说一,这小东西绝对是她见过最好看的小孩子了,唇红齿白、清秀绝伦,想必长大之后,也会是一个人见人爱、风流倜傥的翩翩少年吧……
她曾经作为生灵,当然喜欢各种漂亮而好看的事物,她不否认当时的风将的英俊潇洒,可相比于眼前这个才认识不久的小家伙,后者多了几分不谙世事、懵懂乖巧的可爱……就很让人产生强烈的呵护欲望。
想着想着,她悄然伸出素手,纤细分明的指节轻轻蹭了蹭他的小脸蛋,传来了不胜细腻软糯的触感。
『预谋好的吗?还真不是。』
当时她只是巡查而已,见这小东西坐在人家坟头,多少有点不敬死者了,她便出手将他迷晕了,撞到黑球里,打算和百朝试探一二,看看能否换取一些修补自身的草药。
结果他用宝物瞬移走了,因此一场大战无可避免的爆发了,最后破局的关键,也是因为有他的存在。
从死后到现在,晴屿已经不记得过去了多少年,她见过许多的降临者,风采斐然、心性绝佳、实力出众,却几乎未和他们打过交道。只有这小东西,带给了她不一样的惊喜,间接帮助她了结了曾经的心愿。
“我是不是睡了很久?”
何稻絮莫名醒来,声音很小,犹如正在发芽的青草。
“嗯,你又睡了半天。”
晴屿挠了挠他的下巴,弄得他有点痒痒,左右晃晃脑袋,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可是我还是感觉很累,好像再闭眼就能睡过去的那种。”
晴屿默默叹息一声,知道他仍然没有脱离最虚弱的状态。都怪她,当时抱着必然的信念,硬是抽了他太多精华,使得后者大幅度的亏空,甚至影响到了生命本源。
“伤筋动骨还需要一百天呢,你这个严重得多,需要不少的时间去调理。”
“那怎么行,我感觉自己在无边界域待得太久了,我要抓紧时间前往中天,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何稻絮望着她清丽无瑕的脸庞,轻轻问道:“你之前不是说会完成我的愿望吗?我想快点好起来。”
“如果我还活着,我给你灌输一点生命精气,可能很快就解决了。但是我现在是死者,封印之地又是一片死域,我找不到专门的生命宝药……”
“那,你送我去中天也行。”
“这个也做不到,我效忠于炎主,承诺永生驻守于此看管赤冥……”
何稻絮一听,有些绝望,表情颇为委屈,带着一丝哭腔说道:“……你欺负我……”
“我确实无能为力,但是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晴屿略有愧疚,主动用玉手牵住他的小手,以此表示些许安慰。
她的手很冰凉,像一块沁了寒气的美玉,光洁滑润,却没有暖意。他挣脱不开,任由她牵着,把寒凉之气过度给自己。
“……凉……”
“抱歉。”
晴屿霍然反应,歉意一笑,将他的小手重新放回冬袄里,为贴心为他掖了掖衣角。
“谢谢。”他道谢的声音细如嘤喃,让她差点分辨不清。
“没关系。”她笑颜如花,明眸善睐间,看不出丝毫的僵硬之处。
“你在想什么呢?”
“我想,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靠我自己才行。”
何稻絮眨巴眨巴眼睛,弯起嘴角,说:“是我有一些心急了,我急于求成,却不顾现实状况,这点是必不可取的。”
“所以你想表达什么呢?”
“不死精华能让你发生不可思议的转变,那么它也可以让我再次蜕变。它出自于我的身上,就说明我本身拥有着更加接近本源的道韵精气……我不该抱有强烈的依赖之情,我应该寻找契机,让自己快点好起来才对。”
晴屿沉默了很久,颔首低眉,说:“你能拥有这样的想法,我很欣慰,可是你想寻找契机,你觉得这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吗?”
她不是没有想到他所想的,只是这一切施展起来,对他目前的境界来说非常困难。她确实很惊讶他体内藏有不死精华,但她并不认为仅仅凭借自身而不假借外力,就能恢复原样。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不行呢?”
何稻絮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一如每一个值得开心的时刻,天真无邪,红尘莫染。
“晴屿姐姐,能抱着我到外面走走吗?”
“当然可以。”
晴屿没有拒绝的理由,将他的小身子包在纯白的柔软冬袄中,拦腰抱起,脚步翩然。
此时正是白天,终年不散的浓白雾气遮蔽了天日,使得极目远眺,视线中挥之不去的是难以望穿的神秘。诡谲雾气里,不知存在了多少墓碑,生长在厚土上的枯黄小草,岁岁又年年,陪伴着故逝的人,走过了漫长的春秋冬夏。
“他们曾是与我并肩作战的同伴,只是不幸战死沙场,成为了枯骨白尸、行走之僵罢了。”晴屿如是解释道。
“他们死后,所剩下仅有一点点浅薄的意识,操控着已死之身或者游荡,或者沉眠,保护着封印之地的平稳运转。他们之所以驱散生者,也是避免生者遭受赤冥的呓语蛊惑,从而被赤冥操控解除封印。”
“那我们这种降临者四处掠夺,你们也没有意见吗?”
“会有一点吧,不过降临者更多的还是选择帮助我们……毕竟,前往上层的道路,就掌握在炎主大人的手中。”
“你果然懂的更多,我们之前遇到了一位叫桑的姑娘,她就很多都不知道,也不愿意透露。”
晴屿似乎对桑姑娘没有印象,便出声问道:“她是谁啊?”
“应该是风将的爱慕者,守望着一片火桑林,风将的兔子经常去她那里做客。”
“原来如此。”晴屿颔首,道:“风外表昳丽俊美,招蜂引蝶也不知收敛,把人家姑娘迷得死去活来也不是什么怪事。”
“晴屿姐姐生得花容月貌,想必风将也追求过你吧?”
“……哼……”
她琼鼻一哼,流溢而出的眼波满是不屑与嫌弃。
小家伙弯眸轻笑,懒洋洋地倚靠着她冷寒而曼妙有致的娇躯。
“哦对了,晴屿姐姐,我想问你一件事情。”
“说。”
“你有没有见过一只神似月亮的精怪?”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