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尘埃落定后,小人儿收回怔怔的目光,侧首看着少女蒙着面纱的容颜,欲言又止。
“你有什么想问的,不必藏着掖着。”
“……你刚才好奇怪……感觉不像平时的你……”
何稻絮当然好奇她和那位老妪之间的恩怨,但察觉到前者的表情神色,他不敢贸然询问,只是声音很小很小。
“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唐梵璃揉了揉他的小脑袋,柔声说道:“……几千年前的产生的因果,到现在也没有结束。”
说完这句话,她又补了一句:“你能明白吗?”
何稻絮有些讶然,脑海中隐约闪过些许零零碎碎的片段,他轻轻皱了皱小眉毛,点点头,又摇摇头。
唐梵璃对他似是而非的回答不是特别满意,但大战一场后,情绪犹在心间的她,没有展现出多么严肃的神色,反倒玉手下滑捏住他的小脸蛋,轻柔地捏了两三下。
“……你以后会明白的……”她叹息道。
他点头。
至于这件事情背后的故事,他似乎不是迫切想知道了。世界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他即便穷尽一生也无法全部知晓,既然如此,又何必去了解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呢?
何稻絮抬起小手,握住了少女凝脂皓腕,不想后者素手灵活一翻,手指穿进他的小手中,掌心相对。
温香暖玉入手,他瞬间沉溺其中,眼帘微垂,又像是明悟似的,象征性地挣脱一二。
美人儿自然不肯,犹如一根柔韧的柳条,任他使着小性子,却始终没有松手的意思。
“先别闹,我带你看看这片药田空间,好吗?”
“嗯。”
『……哼……』
融月细不可闻地轻哼一声,再次化为鸽子蛋大小,回到何稻絮脖颈挂着的项链装饰位置。
就这样,一大一小两个人,两手相牵,并排而走,倾光沐风,伴于惠和。
远远望去,身穿赤色流裙、身材高挑的少女,犹如高贵而赤澄的莲花,纤尘不染,芳华炽烈,虽有面纱遮住容颜,但一双美眸灿灿若星、又凛又媚。
而被她牵住的小人儿,生得冰雪可爱、粉雕玉琢,尤其两只黑白分明的眸子,充斥着一股幼嫩、青稚、单纯的色彩,配在精致无瑕的白皙脸蛋上,显得格外招人喜欢。
两人缓步而行,一路相伴相守,目光收揽着欣欣向荣的奇珍异草,相互诉说着所想所得,仿佛置身在春日美景中,流连忘返。
虽然两人身高、体态、年岁相差甚多,但细细看去,那眉眼间、笑容里、神色中的感觉,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和鸣相印,就好像……好像她牵着的不是一位小小少年,而是她的童养夫……
“……唐师姐……”
“嗯?”
“……梵璃师姐……”他自知口误,立马改口。
“嗯。”她轻轻颔首。
他眨巴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突然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而她,同样沉默不语。
许久过后,何稻絮再次问出之前问过的问题:
“梵璃师姐,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当然见过……”她拢起耳畔的碎发,秀气的雪腮肌肤犹如新雪,细腻柔美。
“或许在上辈子,我们就见过呢?”
对于她的玩笑话,小家伙自然不会当真,眸光投向她的眉宇,似曾相识的熟悉感觉却是愈发强烈。
这次,他可以肯定,他以前绝对是见过她的,因为冥冥之中的亲近感,是无法骗人的。然而她好像不愿意说,那他也没有追问下去的必要了。
『未来,你会知道一切的。』她内心叹息。
“对了,你还记得你之前在我的小店里,唱过的哪首歌谣吗?”
“唔,我记得啊,那是我娘亲在我小时候哄睡我唱的歌。”
“你能唱给我听吗?”她的语气含着期待。
“好呀。”他拒绝不了,展颜一笑,便舒缓唱道: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
不知怎么,唐梵璃听于此刻,稚童清甜奶软的歌声和悦耳泠泠的曲调,让她内心悲伤,又生出几分莫名的欢喜。
她不会忘记一直疼爱她的小姨为了追寻自己的幸福远嫁而去的场景,即使后者临走前,她送上祝福,祝福他们二人婚姻美满、百年好合,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那份爱,确实减少了很多很多,并且转移给了她那四个很少谋面的妹妹,以及眼下为她唱歌的小家伙。
他唱得真好听,歌声里蕴藏着孩童不谙世事的烂漫,和热爱生活、积极乐观的幸福……这和他娘亲曾经的情绪差不多,只是后者多是热恋中的幸福,和对婚姻生活的展望罢了。
“……怎么样……?”
“很好听。”
唐梵璃微微一笑,望着稚童天真的眼神,霍然发现,曾经失去的感情,并不是永远的失去了,而是跨过了这些年岁,传递给他们爱的结晶,最后又来到了她的身边。
她内心深处的欢喜,似乎正源于此,而这份感情,又是否会再次给予到她呢?
谁也说不清楚。
“嘿嘿。”何稻絮听到夸奖,眉开眼笑,小小的心儿像是插上了翅膀,飞来飞去,自由自在。
唐梵璃也跟着轻轻笑了起来,眉眼弯弯,浅淡的宠溺浮于眸中。
“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梵璃师姐一定要答应我。”
“你先说。”
“不行,你先答应才可以。”
少女察觉到他的期盼,柔声道:“我怎么知道你小小的要求,有多小呢?”
何稻絮伸出手指,认真地比划出一厘米左右的长度。
她莞尔,整顿语气后,道:“好吧,我答应你就是了,不许太过分啊。”
“不会不会,我的要求其实是,我想听梵璃师姐也唱一次这首歌。”
唐梵璃愣了片刻,白了他一眼,轻嗔道:“你这小鬼,是故意消遣我吗?”
“不是啦,我是真的很想听梵璃师姐唱歌。”
“有点难,我有点张不开口。”
“可是你都答应我了,你要反悔吗?”
小孩子通常会把承诺看得很重,唐梵璃有些无可奈何,只得点点螓首,道:“好吧,只有这一次,下次不许这样了。”
“好的。”
“……唉……”她想起很久以前听过的歌谣,缓缓唱着:
“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
有狐绥绥,在彼淇厉。心之忧矣,之子无带。
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