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经过了多少颠肺流离、艰难险阻，他终于抵达终极之门前，心胸起伏，双眸含光。
一阵轻风吹过，扬起了他耳边的碎发，那精致绝伦的小脸蛋，既有几分稚嫩和柔软，又有几分果敢和坚毅。
是的，他战胜了千惊万险，战胜了过往的自己，成为了凌驾所有人之上的人，来到终极之门前，独一无二，举世难求。
现在，只要他推开门户，就能聆听天命、气运加身了。到时候，万千圣意尽加他身，无数霞光倾照于他，虹彩为衣，神曦作伴，他能做一瞬间脱胎换骨，洗筋伐髓，从此从道基再到所有的一切都能焕然一新。
他回头望去，发现无论是九重道天的所有生灵，还是外界观看问道大会的人，此刻都将目光放在他的身上。现在是真正的万众瞩目了，他甚至可以看清那一双双的眼睛里，包含着怎么样的情感。
羡慕、嫉妒、倾恋、不甘、祝福……人生百态，他仿佛在登顶前的一刻了解许多。不过也都无所谓了，他马上就能开启终极奖励，让这漫长的问道大会，落下帷幕。
或许以后在别人的嘴里，他可以听到像“嘿，我可是亲眼见证了那个不被人看好的小家伙成功登顶的壮举呢”。
小家伙笑了笑，笑容释然时，再一次隔着层层空间，看到了那些令他魂牵梦萦、日思夜想的面孔。
他看到了，那些人中，有他的仙子师姐，有辰主大人，有若潇师姐，有梵璃师姐，还有很多很多明眸皓齿、清丽脱俗的女子，满眼皆是盈盈柔光、脉脉情愫地看着他，为他祈祷，为他祝福。
『姐姐们呢？她们也一定看到了吧。』
他极目远眺，几乎在山与海的尽头，整个世界的四个方向，看到了四个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的姑娘。
她们也在看着他，就像小时候的那样，眼神里充满着难以言喻的宠溺与爱意，以及些许心疼和愧疚。
嘿，姐姐们是看到他了吧，绝对是看到他了吧，她们看到自己站在绝颠，一定会感到自豪和喜悦的吧……想到这里，他想放声大笑，以此排泄内心的难过和委屈，可是他又想哭，因为只有泪水才能排解曾经的一桩桩、一件件的苦痛之事。
只是，不计其数的人都在看着他，他怎么可以掉眼泪呢？他不能掉眼泪，他得继续下去，让问道大会彻底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此事就算完了。
“……小……”
宛如天籁之声的清冷仙音在他耳边响起，他回眸，一位冰肌玉骨、美憾凡尘的人间仙子，步步生莲，婷婷袅袅地走来。
“好，久，不见。”
小家伙笑了笑，却忍不住抬起一只小手，擦了擦盈在眼眶里的泪水。
“能等到你，就永远都不算晚。”
在他的心里，仙子师姐的地位永远和其他人不一样，因此，他也怀有更加复杂的和更加单纯的心灵，去迎接这位伴随云霞曦光赶来的清冷美人。
“我们一起吗？”
“好。”
她颔首，主动牵起他的一只小手，玉手掌心贴在他的手背上，引导着他推开了那扇门扉……
……
何稻絮睁开了眼睛，缓缓坐起身子，眼中的困倦在顷刻间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又做梦了，这次梦见的是他成功登上九重道天的巅峰，来到了绝无仅有的第十重天。这层道天，已经没有名字了，但是它存在的意义，和任何一层道天相比都不落下风。
它是结束问道大会的决定性因素之一，是给予最强之人、道心道法道途最坚固最稳定最通明之人的无上奖励，是开启诸圣祝福吟唱、天彩繁星异象的钥匙……
而且，它亦是能一个能让人脱胎换骨、生命层次提高、气运大幅度增强、潜力极限提升的终极机缘。
“呼！”
何稻絮醒了，便没有继续沉睡了。他今天还要做一件重要的事，不能再贪图一时半会儿的睡眠了。
他掀开被子，捏了一个清洁术整理好自己的卫生后，穿好衣服后又将整个屋子打扫了一下，便向着门厅走去。
“你醒了，坐吧，我给你倒茶。”
何稻絮坐在她的对面，神情自然而坦荡，仿佛早已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把对面巧笑嫣兮的恬静美人当成了自己的妾室。
看着她不急不缓、井然有序的动作，赏心悦目之余，他难免生出几分感慨和叹息。
“你知道吗？一首歌终究是有唱完的时候。”
烛言动作微微一滞，旋即再度恢复平静和优雅，为他添上了一杯清香四溢的茶水。
“……我……听不懂……”
她颔首低眉，轻轻抿唇的模样无比娇美，似是一朵清雅素洁的梅花，静静盛开在无边霜雪之中。
何稻絮对她的回应不感到意外，他有点想笑，笑这位蕙质兰心的女子，最终也是企图用装傻充愣这一招来挽留他了。
然而，他张开小嘴巴打算说些什么，诸多话语又堵在心间，闷得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看来，过去了那么久，他还是不会道别啊……
半晌，他安抚好自己异样的心，故作平静而稳定，轻轻吟喃道：
“我要离开了，就在今天。”
这句短短的话似曾相识，因为他昨天也是这般语气对她说的，而且不只是昨天，大约三四天之前，他便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了。
见她依然沉默不语，他声音轻柔，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还记得我向你提的第二个请求吗？”
烛言再次缄默，静静地跪坐在那里，像是一尊没有生气的白玉雕像。
“你该送我离开了，这是你答应下来的事情。”
何稻絮将所有的话说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腔之中的阴霾一扫而逝。可他目睹她呆滞暗淡的眼神，那白皙娇美的精致脸庞，他的心像是被针浅浅地扎了一下，不是剧痛，但持久的疼挥之不去。
温热的茶水近在咫尺，他端起茶杯，小小啜了一口，口腔里立马充斥着茶水的苦涩气味。虽说入喉之后会有一股回甘的滋味，但它并不能消除入口的苦，因为苦涩是品尝这杯茶必然经受的结果。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站在第十层道天上，那扇终极之门近在眼前……”
也许是想让此刻凝滞的气氛活跃起来，何稻絮主动聊起了昨晚做到的梦境。他看着她，小脸上始终带着她喜欢的青稚笑容，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走到那扇门前的，但我就是做到了，我站在了问道大会的最高点，让全天下的都能看到我，看着我去把那扇有着无数象征和实际意义的大门推开。
只要推开了它，我就能……”
烛言虽然静默，却看到了他的一双明亮眼眸里，闪闪舞动的火焰。对于问道大会这类盛会的终极奖励其丰厚程度真的不胜列举了，他即便平时表现得无欲无求，面对能彻底改变他的人生的机缘，他亦是垂涎三尺。
“然后，我的师姐来了……我好久没有见到她了，她也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这一次，她的眼里没有失望，而是一种欣慰和喜悦。
我太激动了，我哭了。她上前牵住了我的手，和我一起打开了终极之门……
然后，我醒了。”
何稻絮依然回味着这个意味深长的梦，一双眼眸流露着某种追忆和神往。
“烛言姐姐，你说，我这个梦会实现吗？”
“……梦终究是梦……它总会醒的……”
“是啊，梦总会醒来，但是，我不觉得它仅仅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你知道吗？自我修炼灵梦国度以来，我的一些梦境，已经可以简单地预知现实未来了。”
何稻絮显得比较冷静，可稚嫩脸庞上的表情依然有些沉醉和迷离。他像是沐浴了一番清朗的阳光，整张清秀可爱的小脸都增添了几分色彩，再次一个眨眼后，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眼神全然不见，唯有一双干净透亮的眸子，犹如黑夜之中的星辰，熠熠发光。
“你会支持我的，对吗？”
这句话有点把她逼到了绝路，她先前三番五次地说过会永远爱护他支持他之类的话，而这些话被他拿来用于反问她，她回答是与不是都很难。
回答是，代表她就要松手让他离去了，回答不是，就是与她曾经说过的话相违背。
“你就……真的不愿意留下来吗？”她声音干涩而无力。
他摇摇头。
“好吧，我送你离去。”
烛言幽幽说道，轻轻叹息的动作，使得她好像放下了沉重的负担。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望着他笑意盎然、充满活力的笑脸，她同样有些许动容。自他眉宇到嘴巴，再到两侧脸颊的神采，书写着蓬勃向上、乐观积极的韵味，特别是那若有若无的倔强，和挥之不去的好奇，她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
她伸手一指，示意道：“通道就在你的身后，走到那个圈里，它会带你前往上一个世界。”
何稻絮回头一望，发现不远处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圆圈。
“嗯。其实临走之前，我也有东西要送给你。”
何稻絮从储物袋里取出来了一个小袋子，小袋子里面装了一些瓶瓶罐罐。
“这些是我的心意，你一定要收好。想我的时候，就把它们取出来。”
“……好……”
何稻絮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后，起身说道：“不送送我吗？”
“当然要送。”
烛言同样起身，一身素洁的衣裳在一瞬间变为了古典雍容的裙袍。她走出一步，清丽无瑕的娇颜竟是自动浮上了浅浅的淡妆，为好看到极点的五官再次添染了不似凡尘的天仙之美。
“你好美，比之前的任何一天都美。”他如是说道。
“情人要走，我自然要将最美的模样呈现出来，要让他铭记于心、念念不忘。”
“我会的。”
小人儿想了想，主动上前拉住她的玉手，轻声问道：“之前发生的一切，是梦吗？”
“你觉得它是，它便是，你觉得它不是，它便不是。”
“那我希望它不是。”
烛言莞尔，清浅笑容绽开的模样，如三月春花、和风细雨，画笔难绘、诗词难写。
他的最后一句的回答，已经胜过了他之前所说的所有情话。
“今后的一段时间呢，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就不再陪你了。”
“我会的。”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今日的别离，只是为了来日更好的重逢罢了。”
“嗯。”
“要亲一个吗？”
“不了，我怕亲了，就舍不得走了。”
何稻絮脱离她的怀抱，走到那个圆圈里，说道：“你一定要来看我。”
烛言回复道：“你一定不能忘记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