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与不是，有什么关系吗？”
防人之心不可无，何稻絮还是保留了一些距离感，免得这位青年觉得他呆愣愣，就想欺骗他。
“……我……”
青年蓦地涨红了脸颊，有些不知所言了。这个长得粉雕玉琢、玉雪可爱的小孩子，看起来还有挺强的戒备之心。
他刚才准备在老地方拾荒，捡点别人不要的东西拿回聚集地准备换点粗粮饼子和修炼物资，但是大老远的便看到这边有很强大的战斗波动，他觉得有机可图就偷偷溜了过来。没想到战斗已经结束了，那个巨坑里什么都不剩下，只有一个小孩子和一只骆驼在一旁休息。
看着这个非常好看漂亮的小孩子，他惊羡无比，因为这般白皙娇嫩且水润干净的模样，他仅仅在那些富贵人家和顶级的材料猎人上见过。
他修为低，尚且还不能用自身修为去抵御自然环境所带来的影响，虽然平日也注意保持自身外在形象，可长期风吹日晒，外貌自然是越来越差的。
『难道刚才的战斗波动是他做的？他是一位强大的材料猎人？』
青年有心与他结识一下，若是对方怜悯他，能给予他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你先说一下你的情况吧。”
何稻絮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于是主动将发言权给了这位青年。
“我叫庞蒙，是一位拾荒者……”
“拾荒者是什么意思？”
“就是……就是修为低下的修炼者甚至是普通人，为了生存而四处搜寻和回收一些残次品、垃圾所诞生的职业。”
何稻絮点点头，心想这个称呼还挺好听的。他在自由月那会儿当乞丐的时候，可没有听过拾荒者这个称呼，否则他便称自己为拾荒者了，总比乞丐和要饭的好听。
“我刚才察觉到很强大的战斗波动，觉得有尸体遗骸可以搜刮，便偷偷摸摸过来，然后就发现了你和你的骆驼。”
“那只沙漠蜥蜴已经被我斩杀了，尸骨无存。你若是想拾荒，就去那个坑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捡的吧，有的话都算你的。”
何稻絮指了一下旁边的大坑，轻轻说道。
庞蒙挠了挠头，好奇问道：“那你应该不是材料猎人了，但是你的实力真的好强大啊，我们沙谷小镇像你这般厉害的修炼者可不多。”
“嗯，我不是材料猎人，我是降临者。”
“降临者？！”
庞蒙脑子有点晕乎乎的，关于降临者的事情，他听小镇上的几位老人闲聊说起过，老人们说降临者不是本地人，是从天外世界而来的过客。这些降临者，基本上都是有着强大修为和术法傍身的，而且他们操持的语言和本地人不相同，这也是为什么很久很久之前，便有一个规定要让所有人学会一门特别的语言，而刚出生的小婴儿更是要学会两门语言，一门母语，一门外语。
他的外语学的一般般，但简单交流还是没问题的。当时他觉得学这门语言没什么用，可遇见降临者后，他又庆幸自己学了语言，否则遇到降临者无法交流而一阵相顾无言，那可太尴尬了。
“天外世界，是不是很美丽，很富裕？”
“是，如果跟这个世界相比，那里真的是仙境一样。”
何稻絮没有用过多形容词去形容，在他看来没有必要，因为这个世界的恶劣环境，他仅仅用仙境二字描述就够了。
庞蒙已经陷入了短暂的呆滞中。他在尽可能地幻想仙境的模样，可他想破了头，也想不到天外世界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环境。他从小就生活在这个大沙漠的世界中，思维是有着极大的局限性的，这是一种悲哀。
“不过你想这么多有什么用呢？还是先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吧。”
何稻絮休息好了，准备骑上骆驼前往附近的小镇。临走前，他看着庞蒙还呆愣着，不免出声唤醒了后者的幻想。
“我能追随你吗？”
“不好意思，我只是一个降临者，时间到了我就要走了。”
何稻絮看着他穷困潦倒、魂不守舍的样子，于心不忍，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地阶灵石，扔给他，说：“这个就免费送给你了，你就当做……降临者赠送给你的机缘吧。”
庞蒙无法挽留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灵石，仅是一个呼吸，他便瞪大了眼睛，神色震惊不已。
『这就是所谓的灵石吗？』
他修为薄弱、地位低下，从小就生活在社会最底层，自打修炼之始，遇上最好的修炼资源也就是一两颗手指甲盖大小的碎灵晶，里面的灵气极其稀薄，他在吸收时却舒畅不已。今日拿到了一块完整的灵石，还是地阶品质，他光是握着，那股庞大的灵气储量就已经让他心惊肉跳了。
庞蒙抬头望去，那个娇小的身影已经几乎看不见了，或许他们今后再也无法相见，可今日的恩情，和对天外世界的神往，在他的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
傍晚，何稻絮便来到了一处小镇前。
他摸了摸骆驼的驼峰，说道：“好啦，你送我来到这里，我等会儿给你一些新鲜蔬菜，我们之间的约定就到这里吧。”
“哼哧！”
骆驼似乎不太情愿，吭吭唧唧地，小家伙一脸疑惑，弄了半天他才明白它的意思。
“你想跟着我吗？”
它点头。
“也可以，我也不想跟你分开。”
何稻絮揉了揉它的毛发，骆驼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心，非常温顺平和。
“我先喂你一点水和吃的吧。”
何稻絮手脚利索地喂了它吃的喝的，直到它哼了一声表示足够了，他停下了动作，将水和蔬菜放回储物袋。
“你要跟着我一起进去吗？还是说你在小镇外围自由活动，等我出来？”
骆驼表示它要自己去玩耍一会儿。
“好吧，注意安全。”
一人一骆驼暂且告别，何稻絮向着小镇走去，大概走了十分钟，便有一个手臂残缺的老人向他讨要食物。
何稻絮不是慈善家，虽然他同情这个老人的遭遇，但他还是摆了摆小手，硬着心肠走了。
没过多久，一个脸蛋脏兮兮的小姑娘，岁数跟他一致，也来向他要点吃的。这小姑娘确实很可怜，何稻絮叹息一声，还是拒绝帮助她，即便小姑娘拉着他的手腕也不行。
再然后，一位中年妇女抱着一个襁褓，来问他要点吃的，一点点也行，她想喂饱孩子。说实话，何稻絮最看不得这种小婴儿的凄惨境地，可他自己不是烂好人，捂着眼睛快步走过。
这个小镇外围的流民难民是真的多，乞丐和流浪汉随处可见，他走两步就有人问他要吃的和钱财。而他更不敢随便乱看，因为看到谁，被那个人发现，那个人绝对会过来向他乞讨。
好在通向小镇正门的路是有人负责看管和整洁的，不然这么多人在这条还算完整的路上随意污秽，他是真的会被恶心到吐。
正当他叹气时，三位凶神恶煞的男子围住了他，纷纷亮出了刀子，恶狠狠道：“把你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
“知道我是降临者，还敢打劫我，你们这样做，不怕镇上的镇长什么的捉拿你们吗？”
“镇长和巡查队可不管镇子外面的事情，我们都快饿死了，哪管你是不是降临者，把东西都交出来就饶你一命。”
他们说的都是何稻絮能听懂的语言，何稻絮有点无奈，这三人都知道自己是降临者了，还敢打劫他，不是找死是什么？
小家伙伸出三根指头弹出，三人瞬间瘫软在地。他没有理会这三人，把帽子又往下拉了拉，快步绕过这三人扬长而去。
有了他这一手的震慑之威，来凑到他面前讨要的人少了很多，可不乏脸皮贼厚之人还是过来问他要东西，他通通不理，彻底把同情心锁死。
天底下的可怜人那么多，他要是见一个就帮一个，怎么可能帮的过来？
正当他马上进入有人看守的通道时，两个浑身隐藏在宽大衣帽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降临者大人，求求你收下我的女儿吧。只要你肯收下她，她愿意为你当牛做马，任劳任怨。”
“啊？”
何稻絮脑子懵了一下，搞不清楚这二人到底想干什么。什么女儿，什么当牛做马，他听不懂，准备侧身离开。
可是那道并不高大的身躯，突然向他下跪，然后抱住了他的双腿，让他无法离去。
“大人，我已经养活不起我的女儿了，求求你收下她吧，把她收为侍女也行啊。”
这位身材并不高大魁梧的父亲，声音带着一股悲戚和哀伤，他侧头看着自己的女儿，他的内心隐隐作痛。
若非迫不得已，谁会将自己的孩子送给别人为奴为婢呢？可是他已经身患重症、时日无多了，他的女儿从小体弱多病，做不了什么重活儿，不然还能去拾荒维持生计。
他曾经告诉女儿，决定把她送到富贵人家当个侍女什么的，女儿死活不肯，说要为父亲养老送终，于是就此僵持下来。直到今日他看到了天外世界的降临者，觉得有点希望，花费了一番口舌说服女儿让她服侍降临者，女儿答应了。
“大人，求求你救救我爹……”
这个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一股子哭腔，外语说得不太利索，但听起来别有韵味。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一个父亲要送女儿，一个女儿要救父亲，何稻絮哪来那么多精力处理他们的家事，身体微微用力挣开了她的双臂，叹息一声扭头就走。
“求求你，救救我爹，我愿意一辈子都侍奉你。”她旋即跪下，低着脑袋，语气卑微至极。
何稻絮睁开灵眸看了一下这位父亲，其死气萦绕在全身上下，脏器与血肉已经开始衰退了，这已经是病入膏肓的程度了，他没有办法施救。
“你父亲本就时日无多，我实在救不了。趁着还有时间，你好好陪陪他，陪他走过最后的时光，不要留有遗憾。”
他言尽于此，交了进镇子的费用后，身形消失在通道里，直到父女俩皆不可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