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心善,但不是圣人,也不是慈善家,力所能及的事情他可能会帮一下,力有不逮之事他只会无动于衷。
镇子外面的流民难民确实可怜,可一下子帮助那么多人,他做不到,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了,他不会做这种傻事。
所以从头到尾,他没有选择帮助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从开始的断臂老人,到最后的可怜父女,他心肠坚硬,不能流露丝毫的怜悯之情。
『我还是太年轻了。』
何稻絮回顾些片段,内心也是疼痛不已。他怎么可能不想帮助他们呢?他是真的感情淡漠、冷血无情之人吗?都不是,他只是用理智压制住了自己的人性罢了。
进了镇子之后,无论是场面还是秩序,皆比镇子外要好很多。镇子存在的时间看起来很长久了,很多建筑泛着陈旧腐朽的颜色,道路也是破败不堪,坑坑洼洼的,不知是不是经历了很多自然灾害,导致镇子的面貌一年不如一年。
饶是如此,比起镇子外的流民区域,这里的生活和社会秩序是存在的。行走在道路上的人,脸色与眼神一同泛着因生活而磨平了的艰难与困顿,他们的劳累跃然纸上,一身行头也是简约破旧,举手投足像是有一根无形的线在操纵他们,他们依然有自己的思维,却不得不收这根线的影响去做事。
这根线就是生活,生活制约了他们太多太多,封住了他们的喜怒哀乐、磨灭了他们的气度心意,然而一点点生活的希望又很巧妙地吊住了他们的思想,他们仍然保持着自己的灵魂,只是这个灵魂装在了空荡荡的皮囊里,而非血肉鲜活的身体里。
比起镇子的的行尸走肉,镇子里的人更像人一点。他们是受生活制约不假,但每个人起码拥有着生活,能享受到生活中的淡淡滋味,这已经非常难得了。
何稻絮一路走走看看,镇子上大多都是低矮的平方,用土块和石块搭建而成的,墙壁严严实实的,几乎没有窗户。此刻已经是晚上了,他看不到多少有灯火,想必大多数人家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吧。
想到这里,他抬手施展出一道术法,只见他的掌心汇聚出万千细小的莹光微粒,微粒逐渐汇聚,凝聚出一颗鸡蛋大小的火焰,光彩熠熠,明亮堂堂。
他施法不停,灵力旋即在术法的运转下,化为了一盏漂亮的灯笼,将火焰笼罩在内。他提着灯笼,看着灯笼之上的美丽花纹,仿佛从中看到了一张亦笑亦嗔、清艳绝伦的脸庞。
“好漂亮的灯笼!”
一个比他还小一点还矮一点的小姑娘,站在自己的家门口,看到他空手变出来一盏美轮美奂、光彩斑斓的灯笼,发出了惊喜的声音。
她小跑过来,两个羊角辫儿一甩一甩的,模样娇憨可爱。等凑近之后,她看着打着灯笼的这个人,两只眼睛瞪圆溜溜的。
“好漂亮、好漂亮……”
从小就被街坊邻居夸生得可爱的小姑娘,今天头一次见到比她还好看的人,还是一个小哥哥,这般白净清秀的模样,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你在,说什么?”
何稻絮听不懂她的母语,便试图用自己的语言跟她对话。一路以来,他遇上的人都会说他的语言,他想这个小姑娘应该也会。
“……小……小哥哥……”
她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憋了几个字出来。他长得这么好看,又说着另外一种语言,难道说他就是爹爹娘亲从小告诉过她的……叫什么来着?
“妞妞,他是降临者。”
一位中年妇人走来,声音轻柔,朝着小姑娘说道。
“娘亲,这个小哥哥长得好漂亮,也好厉害,能变出来一个灯笼。”小姑娘一脸兴奋地说。
借助灯笼散发的明亮火光,妇人看到他被帽子遮盖的精致小脸,也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这般清秀绝伦的样貌,可远比她家的小姑娘可爱得多。
“是啊,他是降临者,可不是一般的人。”
“娘亲,什么是降临者?”
“从天外世界而来的人,会短暂停留在我们的世界,然后全部离去。”
以小姑娘目前的心智,是不理解所谓降临者和天外世界的含义的,但是她的娘亲很清楚,目光看着一脸平和的小家伙,语气里带着尊敬:
“降临者大人,对不起,我家妞妞还小……”
“没有关系,她很可爱,她踏入修炼一途了吗?”
“还没有,镇子上的孩子等到十二岁,镇长才会免费发放启灵石,帮助孩子开启修炼道路。”
这是他们普通人家能迈入修炼一途的最好方式了,每个孩子长到十二岁时,会得到一块帮助捕捉灵气的启灵石,和一本不值钱的修炼心法。有钱人家的孩子就另当别论了,他们能更早地踏入修炼。
『果然,还是不能比较啊。』
何稻絮暗暗想着,觉得自己的世界跟这片世界相比,是完全胜出的。不仅天地灵气浓厚,适合修炼悟道,生存环境也适宜,有一年四季、昼夜交替,一点儿也不单调。
在那样美好的环境里,有些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就开始修炼,哪里是这些只能等到十二岁才能修炼的人能比得上的呢?
从天是一个巨大的沙漠世界,生存环境恶劣,天地灵气稀薄,普通人家为生活都绞尽脑汁、拼尽全力了,更别说想修炼了,那是富贵人家和大机缘者才能享受的。
“大人,你能帮帮我家妞妞,提前进入修炼路途吗?”中年妇人见他问起了自家闺女的修炼情况,心想闺女的机缘是不是来了。
看着她们母女俩一脸渴望的目光,他心有触动,问道:“你们家有修炼功法吗?”
“免费的基础功法是有的。”
“叫什么名字?”
“……有……”她也好久没翻看那本功法了,突然忘记了它的名字。
“我知道了,不用说了。”
何稻絮的心情还挺奇怪的,毕竟自己的灵力功法确实是一门主流的基础功法,因为传播和适用范围太广泛了,所以慢慢地就不值钱了。
他心念一动,一颗绿豆大小的灵力飞进小姑娘的小腹丹田里,他不忘说道:“我已经在她的体内埋下一颗灵力种子,有了这颗种子的帮助,她能更好地捕捉天地灵气的存在。或许今晚,让她试试修炼那本功法,有天赋的话,可能一个晚上就能捕捉到一丝灵气。如果三个月都没有效果,就说明她不太适合修炼。”
“多谢大人!”妇人喜不自胜,对着小姑娘说:“妞妞,快说谢谢降临者大人。”
“……谢谢……小哥哥……”小姑娘的外语说得不好,声音倒是清脆悦耳。
“没关系,快回去试试吧。”何稻絮转身离开。
“大人,我们应该如何回报你?”
“无需回报,就当是……降临者和天外世界赠送给你们的机缘吧。”
何稻絮没有回头,提着灯笼消失在街道的拐角。他是走得潇洒,一瞬间所感知到的灵光坠入他的心间,很奇妙,就像开悟的感觉,整个人无比轻松。
而这一点灵光,他还需要继续积攒才行,等到成为一粒种子,他再深度挖掘也不迟。
这盏由术法凝炼出来的灯笼,释放的光彩十分夺目。在这座灯火稀少的小镇上,他的灯笼所释放的烛火光亮如明月一般清幽宁静,让人心情舒缓,情绪平歇。
他要找一家客栈休息休息,现在沿着道路,周遭的建筑已经不像刚进城那会儿陈旧溃败了,道路两侧的店铺有模有样,牌匾也是带有格局之气。
沿路上的行人,在看到他打着如此明亮的灯火,皆是露出了惊异的眼神。再看到他平静恬和的脸庞,青稚、单纯、烂漫,又让人猜到了他的身份。
必然是许久没有出现在沙尘小镇的降临者了,只有来自天外世界的降临者,才拥有这等完美无瑕的容颜和飘飘若仙的气质。
终于,何稻絮走到一家客栈装扮的店家门口,他走了进去,客气地问道:
“你好,我来住店。”
在前台算账的老板抬起头,看着这位沐浴在灯光之下的小孩子,听到他说着挺纯正的天外语言,心想自己在年老之时也能见到一位降临者,还是挺走运的。
“欢迎你,降临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