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什么事吗？”
何稻絮看着这位身穿宽大衣饰、头戴兜帽的人，一瞬间就辨认出了她的身份。
这人什么也没有说，直接朝着小家伙跪了下来，低着头颅，姿态放得很低、很卑贱。
小人儿摇摇头，从这人的身侧走过，却不料这个人立马抱住了他的小腿，哀求道：
“……求求你……”
“我还是那句话，你父亲的疾病，我治不了。”
“……不……不是……”
她声音颤抖，带着一股浓郁的哭腔，非常难过地说：“我父亲在昨天已经去世了。”
“逝者已矣，还请节哀顺变。”
听到人去世的消息，何稻絮心里也不好受。他对那位父亲的印象挺深刻的，那是一位为了女儿的未来，不顾形象的人。作为父亲，他在临死之前还在为女儿后续的生路而着想，很伟大，很值得敬佩。
但是，这并不代表何稻絮就必须要拯救这父女二人，他们非亲非故，尽力帮助也得不了什么好处，当然若是随手之事，何稻絮可能还会帮助一二，可要救一个半只脚迈入死亡的人，他做不到，更别说把这位女儿收为侍女，他更做不到。
这位女孩儿只是死死地抱住他的腿，一直在啜泣和哽咽。最疼爱她的父亲走了，对她目前的状况无异于是雪上加霜的。他们二人作为流民，本就是相依为命相互为精神支柱，可父亲的离世对她的生活与精神打击太大，她实在难以在这艰难恶劣的环境中活下去。
虽然说她是有不错的姿色的，可一想到自己要依靠清白的身子，委身于那些男人身下做苟且之事，她不能接受，死也不能接受。
而对于死亡，她亦是害怕不已，从昨天开始便浑浑噩噩的，一心求死，可实在下不了去死的勇气，就一直在小镇之外晃荡着，像个行尸走肉一样。
直到她看到了那天的降临者独身一人行走着，她不顾一切地跑了过来，低声下气地哀求，只为他能收下自己。
“求求你，收了我吧，我什么都能为你做。”
何稻絮摇摇头，望着黄沙满天、大漠苍茫，轻声说道：“我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一名过客。我终究要走，无法给予你什么承诺。”
“你能力高强，真的不能收下我吗？”
“能力高强，但没有这个义务和责任，不是吗？”
小家伙拉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掰，将她的手臂从小腿上扯开。女孩儿不依不饶，再次抱住了他的腿，泪如雨下，悲伤而道：
“求求你了，我实在走投无路了。”
“你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许是想到她的父亲的离世，何稻絮说不出太严苛的话，语气中带着一丝耐心。
“放手吧，我不能收下你。如果你需要，我会给你一些灵石，你另谋生路去吧。”
给她一些灵石，是何稻絮最后的底线了。他没有必要去帮助这个可怜人，可他回忆起自由月里可怜无助的自己，他便对这类潦倒困苦的人抱有挥之不去的善心。
何稻絮打开储物袋，抓出一把人阶灵石，递给她。不料她根本不接，动也不动，只是哭泣，一直哭泣。
“可以放手了吗？”
她沉默，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裤腿。
小人儿消耗了最后一些耐心，叹息一声，发动灵力挣脱了她。他回头，看着那个把自己隐藏在宽大衣衫下的女孩儿，他没有言语，自顾自地向远处走去。
“……大人……我把此物献给你……可否让我跟随你一些时日，直到我找到一个谋生之事……”
何稻絮回头，看着她手里的一块晶石，他眼神一亮，迈步走了过去。
她手里捏着的这块晶石，整体呈圆满无瑕的土黄色，气息厚重内敛，却有晶莹剔透，似有神秘光华隐于其中，又仿佛藏着山崩地裂的巍峨巨力。
『厚土灵晶。』
小人儿认出这枚鸡蛋大小的晶石是一种土系灵宝，其中隐藏着大量的珍贵土系精华气息，乃是土系一道相当珍贵的天材地宝。
可以是，这块价值不菲的厚土灵晶，就是灵力灌顶所需要的珍贵材料之一。
“你这块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外公早年无意得来的，他临走之前送给了我娘，可惜我娘人也短命，同样将它送给了我。”
“实话告诉你吧，你手中的这块石头，很珍贵，你完全可以拿着它过上相当不错的生活。”
“……我还是想跟着大人你……”
“能让我仔细看看这块石头吗？”
女孩儿明显犹豫了很多，握着这块留有念想的石头，思虑再三后，双手捧着它献给了他。
何稻絮将其拿在手中，对着太阳，借助盛大的阳光看了一下，晶石里的土黄颜色不掺染一点杂质，唯有丝丝缕缕的气旋脉络静静流动着，颇为神奇。
“这么好的东西，你就这样交给我了，不怕我拿了东西就跑吗？”
“……我相信大人……”
何稻絮心里很清楚，她并不是完全地相信自己，她只是在赌自己是不是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人罢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的这块晶石的价值，可以让你过上非常不错的日子，你还确定要将它送给我吗？”
“……嗯……我确定……”
“那好吧，我再给你一个选择好了。”何稻絮握着厚土灵晶，一边感受着内部澎湃的土系精华，一边认真说道：“我会在沙尘小镇给你安排一个非常轻松的余生，你不用担心你的安全，不用考虑衣食问题，而且……你的父亲应该就埋葬在不远处吧，你以后还能经常祭奠他。”
“不，我就是想跟着大人。”
女孩儿抬头，尽管她的脸颊隐藏在宽大的兜帽之下，可那清丽柔弱的眼神变得灼热而明亮，尤其在看向他那清秀绝伦的脸庞，更是带上了些许倾慕和迷离。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起来吧，你暂时就跟着我吧。”
“嗯。”
“不过我先说好，我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跟着我去了以后，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也无法再祭奠你的父亲。”
“……我……”
她迟疑了，犹豫了一小会儿，语气坚决道：“我愿意跟着你。”
“那好吧，我们走吧。”
何稻絮见她起身都费力，便屈指一弹，一道精纯的灵力没入她的体内，迅速化开，滋养了她过度劳累疲软的身躯。
“谢谢。”
女孩儿站起身子，快步向他走了过来，不过小家伙没有刻意驻足等她，迈着步子朝距离镇子更远的地方走去。
“降临者大人……”
“以后别这样称呼我了，叫我小秋即可。”
“小秋，我叫莫怡兰。”
“很好听的名字。”
何稻絮没有过多的兴趣跟她聊什么，主要实在不熟悉，再加上要她跟随不是他的本愿，他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不然他肯定会问她为什么要这个名字。
很快地，骆驼小跑了过来，几天不见，它精神依旧，显然独自生活也同样神采奕奕。
“要吃点东西吗？”
骆驼摇头，反而伸出舌头想舔舐他的脸颊。
何稻絮笑了笑，轻轻拍了一下它的脸，惹得它呜了一声，似乎对他的态度不太满意。
“我们这次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你有没有信心带我们过去？”
“呜。”
骆驼当然是有信心的，没有因为路途长远就感到害怕。
“这次还要带一个人，不过我会帮助你的。”小家伙指了一下旁边一身宽衫、看不清头脸的女孩儿。
“呜，呜呜。”
交流了一会儿，何稻絮才明白它不反感多带一个人，它只是想知道为什么要多带一个人。
“因为我收了她的东西，她想要跟着我，就这么简单。”
骆驼点头，示意可以骑上它出发了。
何稻絮身姿矫健，轻轻一跳便跨坐在它的两个驼峰中间，却不料女孩儿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我差点忘记你了，把手给我。”
他知道她没有修为在身上，她仅仅只是一个普通人，也不知道是十二岁那年启灵失败，还是什么原因，反正就是没有踏上修炼之路。
女孩儿伸出了小手，肌肤呈现着稍带小麦黄的的白色，看起来挺健康的。她的手掌没有特别娇嫩柔弱，肌肤略显粗糙，毕竟生活条件艰苦，平时肯定为了生活做了不少琐碎之事才能维持生计。
何稻絮没想占她便宜，提前说道：“你要跟我坐在一起，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莫怡兰摇头，小家伙见状，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后者被拉了上来，双手按在他的肩头，稳稳地坐在了他的身后。
『好香啊。』
靠近之后，莫怡兰便闻到了一股令她心旷神怡的香味，她有意将鼻尖凑在他的肩头，轻轻一嗅，一股带有草木花味的体香涌入鼻腔，清悠渺远，比她闻过的任何东西都要香。
她曾听几个落魄的中年人说过，那些风尘女子身上总会带有香水味道，好闻得很。可此时此刻，她却认为这位降临者所带有的天然体香才是最好闻的，清素亮洁又不失淡雅悠扬……她没有花团锦簇、绿草成荫，可这一嗅闻，她仿佛见到自己从未见过的自然美景……
不知不觉地，莫怡兰轻轻贴上了他的脊背，尽管他的身子娇小柔弱，体香也是极为好闻，可这副身体拥有着她所不能理解的力量，这是何等的反差呢？
『爹，我会好好地跟着他的。』
她想起了父亲临死之前的遗言，叫她无论如何都要跟在那位降临者的身旁，为奴为婢都行，只要跟定了他，就会有想象不到的好处，甚至踏入修炼之路也不是不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