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是跟隔壁班住同一个寝室,但是实际上距离并不远。两个班的寝室各占这一条走廊的一侧。
爱兰琪尔拉着箱子走进走廊尽头右侧的寝室。
有几张床上已经有箱子了,但是没人。
四人寝,算上厕所和阳台面积只有十几平方米。厕所看上去很久没有打扫了,蹲坑和墙角都是黄褐色的水垢,只有地面淋浴喷头下呈现瓷砖的颜色。寝室的墙壁上有大块的剥落痕迹,有些水泥片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墙角则拉着几张蜘蛛网。两个日光灯管和两个电风扇,都有一半是坏的。说是阳台,但其实外面就是走廊,走廊对面就是另一个男寝的阳台,阳光只会从六七层楼顶的几米宽的缝中落下,对于这个一楼的寝室而言,跟没有没区别。
他的床位是最靠近门口的上铺。
他把包扔在地上,在地上打开自己的箱子,箱子的一半装的是衣服裤子,另一半是垫被和被子。好在现在是夏天,这两样都还不是很厚所以不重,爱兰琪尔能把他们扔到床边缘,然后把在外面悬空的一半推进去。被子和被套都是严格按照学校此前的通知要求全部白色。
虽然床板肯定脏得很,这个爱兰琪尔用手摸了一下下面那张床的床板,于是就一手指的灰。虽然这样,爱兰琪尔还是抓着梯子往上爬。
门口,第二个人大跨步得走了进来。爱兰琪尔为了尽量不做眼神接触,只是瞟了一眼。
他不比爱兰琪尔高多少,结实一点,金色短发,褐色眼睛。如果有人没见过帝国皇子美迪尔,说他是也会有人信的。虽然穿的没美迪尔那么豪华,但是很明显用料很好,烫得十分整齐,书包也是制作精良,属于共和国境内能买到的最昂贵的那几种之一。
他把包放在爱兰琪尔下方的床上,看上去他是这张床的主人了。
“嘿!”他在床下说。
爱兰琪尔微微抬起头来看他,马上再低下去。
“嗯……我没在班上看到你。”他说,“我听说隔壁班有个人要来我们班的寝室,是个黑色头发红色眼睛的人造人,那个是你吗?”
爱兰琪尔再抬头然后点了点。
“我听说,赛杰拉曼尼做的每一个人造人都有超能力。”他说,“快点给我看看你的能力。”
爱兰琪尔没去理会他那高涨的兴致,头也不抬地说,“没有。”
“你为啥会没有呢?”
爱兰琪尔没去理他。
“嘿!”他又说。
爱兰琪尔还是没理他。
“好吧,我记住你了。”他说,“我记住你了,居然敢不理我……呃……”
爱兰琪尔再稍微抬起头。
“所以,你的名字是啥?”他说,“我是哈伦。”
“爱兰琪尔。”
“爱兰琪尔。”他重复了一下,“听上去有点……嘿,抬头看我好不好?”
爱兰琪尔低着头没理他。
“你不抬头也无所谓,反正我迟早能知道的。”哈伦大声说,“我可是你下铺,我迟早能知道的。”
忽然间,爱兰琪尔瞅准他低头去拿箱子的一瞬间伸手抓过自己的床单和被子拉到自己身边。等到哈伦抬头,爱兰琪尔已经背对着外面铺床单了。
“好吧,速度够快。”他说,“但我总能知道的。”
忽然间,门口出现了另一个人影。
他比爱兰琪尔稍高,差不多瘦,皮肤白皙却又有数个蚊子叮出来的包,脸上有雀斑,黑色卷发蓝色眼睛。
他大跨步走进来,甩手就把包扔到了下面的另一张床上,“是你,美迪尔伽纳斯•赛洛兰斯!”
随后哈伦和他两个人爆发出一阵大笑。
“怎么到哪里都有人叫我这个外号啊。”哈伦边笑边说。
“你还真被人这么叫啊?”
“对啊。小时候开始家里就有人这么叫我,然后上了小学和初中都有同学这么叫。”哈伦说。
“好,那下回我们要向帝国内渗透的话,就派你去了。”
“你叫啥?”哈伦说,一面伸出手来。
“我叫波特。”他说,他跟哈伦握了手,“我们击垮帝国就靠你的内部破坏了。”
“派我去有什么用,美迪尔伽纳斯长什么样那边谁都知道。”
爱兰琪尔停下来,他已经把床单和被子铺好了——他的东西很简单,所以很快。做完这件事的爱兰琪尔坐在墙角休息,但是被子已经因为脏兮兮的床而染上了灰尘。
“你看,你现在不是面朝我们了吗?”哈伦忽然看见爱兰琪尔背靠着墙壁。
“那又怎么样……”爱兰琪尔边说边把头别过去,脸朝着门的方向。
这个时候,这个寝室的最后一个成员进来了。他是一个大汉:深色皮肤,肥胖,较高,小平头。他走路的时候地面似乎微微得在震动。
“我怎么又跟你在同一个寝室。”他一进来就对波特说。他们也是明显以前就认识的。
“干吗,跟我在一起还不好?”波特说。
“话说,我们下午是没事情了吗?”罗布莱特问,同时开始擦床板。
“你蠢啊。”波特说,“肯定还要回教室拿书和军训衣服的呀,你个笨蛋。”
忽然间广播响了起来,“请一年级各寝室寝室长派人到楼下传达室领取卫生纸和垃圾袋。“
“那个,我们谁是寝室长?”洛布莱特说。
“你要当吗?”波特说。
“我不来当寝室长,你们谁要谁拿去。”洛布莱特摆了摆手。
“你们没人要的话,我来吧。”哈伦说。
“好的,就交给你了。”波特说,“现在你说,我们谁去拿厕纸和垃圾袋?”
哈伦左顾右盼了一下:“爱兰琪尔,你没事情了吗?”
“不,我还有点事情。”
“帮我们去拿一下吧。”哈伦说,“我们都还要铺被子,还有包别放这里。”
爱兰琪尔半蹲在床上,缓缓走到扶梯边。他把脚伸下去尝试触碰下一级的梯子,可是还没有碰到就已经因为自身姿势不对支撑不了而收了回来。
他转过身,再一次把脚伸下去,这一次面朝着床板稍微好些,但是刚往下走一两步,他又把自己拉了上去。
爱兰琪尔深吸一口气,接着从上面跳了下来。
他显然没估计好落地的冲击力,落地以后就朝前扑过去,用手掌撑在地面上才停下来。接着他缓缓站直,拍掉身上的灰尘——显然地上也全是灰。
“你没事情吧?”哈伦问。
“没有。”爱兰琪尔说,然而他实际上差点就摔个狗啃泥。
“你是下不来吗?”看到全过程的洛布莱特问,他说对了。
“不是。”爱兰琪尔拎起自己的包,然后双手抓着把它居高——但是一举过头顶,爱兰琪尔双手就开始发抖。
他在这个姿势停了一两秒,确认没法一次性拿上去以后只能先缩回来休息十几秒。期间他看看周围,哈伦和波特都在忙乎自己的事情。
爱兰琪尔再一次尝试。虽然他已经用尽全力,但只能靠在梯子上把包推到床边缘。
“你拿不上去吗?”哈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来帮你吧。”洛布莱特说,他从床上伸出一只手来,一只手就把包拿了上去,甩在爱兰琪尔的床上。
“谢了。”爱兰琪尔说,朝门口走过去。
“我觉得这个不重啊……”
爱兰琪尔没有说什么,径直离开了寝室。
“他就是人造人……”这是哈伦的声音。
爱兰琪尔猛地停下来。
“全世界唯一一个就在我们……”这是洛布莱特的声音。
“他说他没……”这又是哈伦的声音。
“我也觉得奇怪……”这是波特的。
“我觉得他的眼睛……”这是哈伦的。
爱兰琪尔不想听下去了,而远处又似乎有一些骚动。
接着,他目瞪口呆。
那是个有着齐腰白色长发,紫色眼睛的女孩。她闲逛似的在楼道里走动,手里拿着一罐没有包装的饮料,时不时得喝一口。
“为什么你会——”爱兰琪尔看着“她”——现在来看是“他”说,“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有什么问题吗?”希若说,继续喝着自己的饮料。
爱兰琪尔低下头说,“好吧,没什么。”
他摆了摆手,朝楼梯口走去。
走到楼梯口的爱兰琪尔忽然间回头望了一眼,希若在进房间时被数个大汉一样的学生围住,还有几个人在旁边聊天或者窃窃私语。但同时还有一件惊人的事情——希若没有理他们直接进了寝室,而那个寝室就在走廊尽头的最左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