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6}
“你就不担心雪伦小姐的安危吗？即使明知道城堡里有危险？”。
灰色头发的维克多·伍德靠着窗框问，有着苜蓿般浅绿色眸子的林恩沉吟了片刻，轻轻说：“我给了她护身符……”“护身符？哈，你说的是十字架吗？”“……”看见林恩表示默认，伍德微笑了起来，说：
“你以为——这种东西对‘那些家伙’真的有用吗？”
“你什么意思？”林恩迅速听出了伍德的话外之意。“没什么——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就另当别论啦——”伍德避实就虚地回答，林恩刚想继续发问，窗外就传来——
“大家快来看啊！怪兽！死了的怪兽！”
巨大的喊叫声把人们都吸引到了城堡外的草地上，天气晴朗，葱郁茂密的草地上横躺着一具怪物尸体。庞大的怪物已经全身结晶崩裂，变得像雕像一样。人们窃窃私语，流言不可抑止，“天啊！又是吸血鬼！”“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是啊，公爵大人的城堡里是不是——”“嘘——小声点，我听说……”长短不一的蜚言流语在观看的人群中飘散，所有人都已风闻和谈论这件事情。城堡里的仆人们三五成群的偷偷围在一起议论，脸上无不带着震惊，他们都原以为在公爵的地堡里就不会有事了，可现在看来……
雪伦走下城堡大厅螺旋形的铺红色地毯的华贵楼梯，她一听到有人提起“怪物”，她的全身血液就汹涌地往头顶上奔蹿。心惊肉跳，无法接受又无法逃避。扶在楼梯护栏上的雪白纤细的手臂在微微颤抖，雪伦拼命对自己说：“不要要去想。”“不要去想……”仿佛她是凶案现场逃走的见证人。压力深重。这时，一双有力的臂弯揽住了雪伦，抬起头来，看见的是伊恩尖俏的下颏，高耸的挺拔鼻梁倨傲而坚毅，颜色变幻的蓝眼睛里是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他垂下眼睑，目光忽然变得很柔和悲悯，他轻启苍白大理石般线条美丽的双唇，低柔地说：
“我会保护你的。”
他的音质明明是高傲而危险的人才会有的，但却不可思议地带着真实的温柔，那声调有着悲怆的决心，他更加用力地揽紧了臂弯中微微发颤的美丽少女。雪伦的呼吸渐渐变得均匀，在两个人身体接触所产生的寂静微温中，她只觉得心里酸楚难忍，然后眼角就有泪水默默地流下来。华丽幽暗的螺旋楼梯突然化作一大丛一大丛带刺的甜美花朵，整个大厅化作一片没有尽头的蔷薇，风中花香清甜，烂漫的花枝迎风招摇，光影闪烁，如同水面上浮动的幻象，一切归于无声，仿佛世界只剩她与他，粉白的花瓣被吹起，兀自在风中细碎打转，溜溜地飘远……
那景象只出现了一瞬间，世界又回到现实。伊恩依旧环抱着怀里的黑发少女，大厅里放置的巨大落地钟“嘀嗒、嘀嗒”地行走着。
“原来……是为此而醉啊……”
螺旋楼梯顶端所连接的五楼护栏旁，倚着一个身穿白礼服的深冰蓝头发男子，他的脸埋没在阴影里，冷眼看着楼梯上的男子与少女，自言自语到。他漠然地看着那个他熟悉的银发男子坠入深渊，从很多年前某个诡丽的少女把血喂给这个俊美精致的银发男子开始，他就注定了坠入深渊。银发男子现在就仿佛因为坠落时的加速度在耳边呼呼生风从而知道已经没有挽回之力，除非身旁有某根树枝或藤蔓得以被抓获。那柔美的少女对他而言，就像一棵春天萌芽的幼嫩枝桠，开着花朵，绽放汁液充沛的绿叶，无意中探入他的空崖绝壁。但是，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这沉堕之重，不过是一起下坠。
不过是无法制止的毒药和麻醉，你只是在巨大的幻觉中繁华盛世，花好月圆罢了，伊恩。
白礼服男子心里默默地想，连开口说出来都省了。因为麻烦。
银发男子后来曾说，我现在明白了——如果有悲剧，那一定是建立在各自崩塌的废墟之上。
一定是的。
林恩翻开手中的《圣经》，又马上合上，又翻开，又合上。心神不定。“如果你在心里犯了罪，那不妨真去犯一回，因为你终归是这么想的。”听到这话林恩微微一怔，抬起头来，面前有着棕色眼睛的伍德笑意盈盈，说：“刚刚那句话，出自《圣经》对不对？格瑞斯牧师。”“……嗯。”
“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伍德在林恩旁边的沙发上坐下，说，“这里是魔鬼的巢穴——”“魔鬼的巢穴？”见林恩脸上露出警惕的神色，伍德又笑了，说：“有兴趣知道么？”“知道什么？”
“真相。”
维克多·伍德站起身来，走过去把门轻轻关上。门关上后，他转过身来，刚才还微笑的脸已经变得严肃至极，他走到林恩面前，说：“我再问你一次，想知道真相吗？”“想。”林恩的回答声音不大，但很清晰肯定。“那么，我以‘赤之盾’的成员——维克多·伍德的身份向你宣告真相——”
“这世上没有吸血鬼，有的只是——翼手。它们不老不死，是以鲜血为生的怪物，不畏惧阳光和圣水，十字架也拿它们毫无办法。能杀死它们的，只有——SAYA（小夜）的血。”
“那它们是从何而来的呢？”
“用DIVA（歌之女神）的血制造出来的。”“DIVA？血液？造出的？”“DIVA是SAYA的亲生妹妹——也是惟一的妹妹。她们是翼手女王，也就是元祖，她们把血液赐予死去的人类，就可令其复活，成为翼手。以人类为蓝本造出的翼手中，等级最高的就是直属女王的——修巴利耶（Chevalier,法语“骑士”的意思）。”
“那么已经被杀死的两只吸血鬼，就是翼手？它们是修巴耶吗？”“的确是翼手，但，应该不是修巴利耶……”“为什么？”“如果是修巴利耶的话，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杀死的……”“这里怎么会出现翼手？而这些翼手又怎么会被杀死？难道说——”
“没错。DIVA应该就在这里——”
“而且SAYA也在对不对？”“是的。小夜是我们‘赤之盾’对抗翼手的唯一兵器……”“她不会制造翼手吗？为什么她要帮助人类？”“她是绝对不会的…因为…”伍德不再说下去了，他很严肃地说：“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了。你不是‘赤之盾’的成员，所以没资格阅读《乔埃尔日记》，小夜的事情你不需要去了解……现在，我告诉你这个城堡可能是DIVA的巢穴，也就可能有修巴利耶在。你准备何去何从？”
林恩垂下眼帘，半晌后轻轻地说：
“我要…带她离开…”
小维埃克斯公爵伊恩的套房在这座城堡的顶层，从窗户旁向外望能看见整个沉静的卡蒙利欧那山谷。套房旁边的一扇门后面是通往天台的楼梯。城堡里所有的楼梯都是螺旋形的，惟独这座，笔直地向上，冷峻而狭窄。伊恩十岁的时候被他的父亲带上了那座楼梯，然后他站在宽阔的天台上看见了脚下的景象，那是一个如没有尽头的伤口般的深渊，还有陡峭的悬崖和维埃克斯家的城堡。这是二十五前的事了。
伊恩架着腿坐在套房的客厅中，房间里很暗，掩上门之后更加漆黑，然而眼前却明亮起来，巨大落地窗的厚重血红色天鹅绒帘子被拉开了，大片的灰蓝天空呈现在人面前。
“伊恩，你太招摇了。收敛点。”身后不知何时来的白礼服男子面无表情地说到。
“为什么？”伊恩漫不经心地问。“从罗马教庭那边得知，‘赤之盾’正在调查你领地上发生的‘吸血鬼事件’。”“哦——我明白了。我会管好‘她们的’的啦~”伊恩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突然又鬼魅般的“嘻嘻”一笑，说：“‘赤之盾’嘛——与我们为敌的碍眼组织
——”
背着雕有银色花纹的巨大琴箱的男子伫立在寒风飒飒的悬崖上，他遥望不远处的灰色歌特式尖顶城堡，平淡执着的面容上露出坚定决绝的神色，他轻轻地说：
“你听得见么？SAYA.你的修巴利耶会永远守护着你——”
没有回音，只有万丈深渊中传来的凄厉风声“呜——呜——”地呼应着他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