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19}
“呀！”
雪伦睁开眼睛。看见伊恩的脸离自己那么近，他的睫毛几乎要与自己的睫毛相重叠，雪伦的脸“刷刷”红了，她结结巴巴地说：“伊、伊恩先生？！不，公、公爵大人，你……”看着雪伦害羞窘迫的样子，伊恩直起身来，说：“啊啊，我弹得就那么无趣吗？雪伦小姐？”“没、没有啊！”“可你都睡着了啊~”
“对不起……”雪伦很歉意的低下头来，“不知怎么的，最近老是好困，总想睡……”
“不必道歉。”伊恩伸出手来轻轻抚摸雪伦光滑柔顺的黑色长发，他说：“如果是太疲劳的话晚上就早点睡。”雪伦呆呆地望着面前用宠溺的神态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俊美银发男子，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痴痴地望着伊恩，喃喃地说：
“和他很像呢……”
“他？谁啊？”伊恩笑着问，“你的恋人吗？”“不…是亲人…亲人一样的人……”雪伦的眼睛过于湿润明亮，就像随时会有泪珠滴坠下来。“可是…再也回不去了…”雪伦的头垂得更低了，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伊恩的手从雪伦头顶滑下来，轻轻滑过她的发梢、额角、脸颊、下巴尖，然后缓缓抽离。雪伦伸出右手抓住伊恩左手的礼服袖口，伊恩微微一怔，便伸出右手扶着雪伦的左肩，雪伦说：“我曾经很幸福，像公主般快乐的生活。每天早上醒来看到窗帘缝里射进来的阳光就会心情蓦然大好。家人对我也非常好，我从来都没有任何忧虑。可是，后来，有一天……”说到这里雪伦不出声了，仿佛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停顿了半天，又缓缓说：“后来，有一天忽然发生了一场巨大的变故，我失去了一切……”她的声音微微发干，肩膀轻轻颤抖起来，伊恩把她揽入怀中，紧紧抱住。
“我没事。”雪伦抬起头来淡然一笑，说：“我已经历过很多事，到达过很多地方，一路这样漂泊过来，心里反而坚定平坦起来，不用担心。”伊恩望着面前的少女，也许正如她自己的所说，长期的旅行和无依靠的生活使她动作敏捷，骨骼里有力量在支撑，像植物的根茎里有了饱满的汁液，枝叶就显得旺盛青翠，充沛而坚韧。但她的花朵，她的骨子底里，却是忧伤而柔弱的，这点伊恩看得分明。窗外天色逐渐暗下来，雪伦的眼睛在黯淡的光线中闪闪发亮，那里会有清凉的泪珠滴坠下来吗？伊恩心疼地慢慢伸出自己的右手，摊开手心，想去接住它们。雪伦轻声笑了，抓住他的手，说：
“我没有哭。每次别人以为我在哭，其实只是我的眼睛比较亮而已。”
“是吗……”伊恩也笑了，走到钢琴边，合上琴盖。琴房里摆设着古典的黑色三角钢琴、从中国来的细腻瓷器、中世纪的拜占庭宗教油画、洛可可式的雕花扶手椅、阿拉伯的驼毛地毯。伊恩站在其中，那么的静，仿佛正在把周围属于古老遗物的光芒，一小束一小吸收到身体里。这个面若刀削般深刻动人的俊美男子，本身就像是博物馆里万年不古的藏品，没有活生生的气息，只有当他转过头来，用鲜活的目光看着那个他深爱的少女时，才会让人觉得他是活物。他的心脏正在因为这个少女而怦然跳动，持续工作。
“那个…雪伦…”迷离璀璨的银发长过腰，在伊恩回身时被微微甩起，他握住雪伦的双手，缓缓蹲下身来，说：“能够不再远行吗？人生不过如此，不要再四处漂泊，颠沛流离了好吗？不如留在这里，和我在一起，慢慢一起老死，寂静度过余生——好吗？”
虽然明知道是自欺欺人的话，可伊恩却真心想这样。就算完全不可能实现……
“我……曾经幻想过要一直安乐详和的活着，有一个相爱至深的人彼此相伴，有活泼可爱的孩子围绕于膝下，有繁华的花园和精致的城堡，有大片大片的鲜花四季不败……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天亮，日复一日地天黑……那样的人生，我确实向往……”雪伦垂下潮水般密密的睫毛，她眼神流转，似乎陷入回忆，梦呓般低语。
“只要你愿意，这些幻想都可以实现。”伊恩仰起脸来温柔地注视着雪伦说到。
雪伦只是静默地看着他，良久不作声。
“如果可以永远年轻，永远美丽，你愿意吗？雪伦。”伊恩的手握得更紧了，雪伦眉尖微微一颦，浅蜜绯色的眼眸里，噙满极度的悲哀，她很轻很轻的摇了摇头，说：
“不。”
“为什么？”面对伊恩的疑问，雪伦很淡很伤悲的说：“正是因为人生短暂才美丽。如果生命太漫长，那么时间就是停止的，永远没有资格幸福。”听到这话伊恩的心猛地一痛，“没有资格了吗……”他沉沉地叹息。“不过……”雪伦突然嫣然一笑，整个面容都明亮温暖起来。她水晶般纯净的声音轻柔地响起：
“谢谢你……”
三十多岁的庄重男子从巨大办公桌后站起身来，走到窗前，办公桌上放着一块精美古老的金色怀表。他一个人沉沉地说：
“从维克多那里来的消息，似乎那里的确是翼手的巢穴，也联系上小夜和哈吉了，就快要动手了啊……”
“SAYA，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原来DIVA他们是想把翼手运用于战争啊……决不允许…”
“不新鲜的翼手女王的血，也可以制造出翼手吗…但是力量应该次于修巴利耶吧……”
他自言自语了几句，回身拿起桌上的怀表，表盖上的某座塔楼浮雕清晰而耀眼。
“‘波尔多的星期天’……改变SAYA和DIVA命运的一天…不，应该是改变很多人命运的一天……”
城堡旁的悬崖上伫立着一个背着琴箱的男子，风吹起他微长的黑发，他轻轻闭上双眼。“已经到了啊，哈吉。”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被叫作哈吉的男子并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应了一句：“是的……”“据我调察，这个城堡里似乎有一支‘翼手部队’，它们并不是修巴利耶，需要经常饮血，平时是普通人的样子，数量有多少尚不清楚……但请你和小夜一定要多加留心。”说话的是个有着灰色头发的年轻男子，他的表情严肃谨慎。
“我明白了……伍德先生。”黑发男子垂下眼脸，轻轻地说。
“我会保护好SAYA的……”他的声音坚定有力。
淡蓝色的液体里漂浮着透明的方块体，装在小巧的倒锥形高脚水晶杯中，散发出寒意绵绵的白汽，一如端着酒杯的深冰蓝色头发的白礼服男子。“Ice of sherry”(加冰雪利)银发的男子架着脚，右手支着脑袋，淡淡说，“心情不错嘛，塞巴斯帝安，好久没见你喝这种酒了。”白礼服男子并不理会他，举起来呷了一小口。
“我打算向她求婚。”
伊恩很平淡地说，他的瞳孔可以清楚的分辨出从浅蓝到深蓝的层层过渡，迷幻而美妙。
“求婚？你想和那个人类结婚？”
“是的。”
听到伊恩清晰而肯定的回答，白礼服男子漠不关心的翻了翻眼睛，淡薄而了无生趣的说：“随便你——反正她只是个人类，你爱做梦就做你的去。”“唉，其实开始我是希望她也能成为修巴利耶。”伊恩笑着说。“女骑士？DIVA不会喜欢的，况且这个女孩的样子……”“这倒不是问题，DIVA其实蛮好哄的。只是——”“只是什么？”
“雪伦她，不愿永生……”
伊恩的目光忽然变得忧伤迷茫，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他喃喃低语：“她居然不愿永生…不愿永生…”“那正好不过了。”白礼服男子又呷了一小口加冰雪利酒。
“只要是她的愿望，我就想为她实现……”伊恩的头垂了下去，白礼服男子却眉头一皱，放下手中玲珑的酒杯，声音微微泛冷地说：
“伊恩——你是DIVA的修巴利耶——是为DIVA而存在的——不要忘了——”
“我知道，但是——”伊恩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像是毒蛇吐信子般“嘶嘶”的喉音。装雪利酒的杯子“砰”地爆裂，冰冷的液体和冰块的碎末溅了一地，杯子从空中坠落，摔成几瓣。而刚刚还端着这杯酒的白礼服男子却已站在离杯子摔碎的地方五米之外，手掌和衣服上没有沾一滴酒水，他的眼神寒冷犀利，让人看了会牙齿打战背脊生凉，他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询问：
“要玩真的吗？伊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