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21}
“血色新娘。”
伊恩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喃喃地说：“真是好听的名字……”“这件婚纱叫‘血色新娘’么？”一个有着苍蓝色眼睛的黑发少女问到。“是的。”“难怪是鲜红色的！”“那少女恍然大悟的说。少女望着那个银发男子，他面若刀削，轮廊鲜明，容颜冷峻绝美，宛如神临，而他那一向倨傲的目光，居然柔和地看着那件红色婚纱——那为他心爱的女子所准备的——
“血色新娘。”
雪伦走下塔楼，晚钟响起，悠长绵远。她微微一笑，因为想起蕾妮说的一句话——“哥哥一定最喜欢你了！”真可爱的小姑娘，雪伦心想。当她走到塔楼底端时，又看见了那个黑发女子，那个女子低着头，向雪伦鞠了一躬，说：“恭送雪伦小姐。”风吹过耳畔，送来迟迟的晚钟。
餐厅的巨大彩绘玻璃上照映着迷离的光斑，吊顶上的枝形水晶灯和桌台上的水晶烛台上都闪烁着小巧明亮的光芒，大朵大朵的粉色蔷薇摆放在桌上，甜美而温暖的气息弥漫在每一个角落。雪伦惊奇于这样的布置，仿若蔷薇花园。
“喜欢吗？”
身后传来温柔的声音，回头，便看见昏黄烛光的绝美男子。线条流畅的脖颈，尖锐俊俏的下颏微微往里收，高挺的鼻梁和浅浅的嘴唇失去了倨傲，唯有变幻的蓝眼睛里噙满璀璨的灯火，像深海里游弋着无数的银鱼，头发被烛光镀上淡金色，伊恩就这样站在烛光中，整个轮廓的边缘似乎都变得透明，他身穿一件与头发同色的燕尾礼服，衬衫领口佩着一朵与瞳孔相称的妖艳蓝色蔷薇。伊恩只是笑，便有邀人倾醉的银色阳光绽放在嘴角唇边，让人妒慕得恨不能毁掉，看得雪伦都痴了，她不由自主地走上前，注视着伊恩的眼眸。伊恩笑着，把白色大理石般的手抚上雪伦的脸，有温度渲染到他的指尖掌心，暖暖的，微微有点烫。
“If you want,I can do anything.”（只要你想，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伊恩的额头靠着雪伦的额头，他立誓一般喃喃地说到。她黑色的睫毛与他银色的睫毛相交错，仿佛夜色和月色打碎了搅拌在一起。忽然伊恩抓住雪伦的右手腕，一把拉住她奔跑起来。流转的灯火、回旋的楼梯、无处不在的玫瑰香和一片一片的粉色蔷薇从雪伦眼前擦过，像是一个美妙得不愿醒来的梦境，伊恩牵着她梦游仙境般穿梭其中。终于停下了，停在了伊恩房间门口，他推开房门，雪伦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件血色的长纱裙，坠满细小的珍珠和钻石。“这是？！”雪伦惊叹到。“你试试，看好不好看？”伊恩把愣在原地的雪伦往前推，然后转身出去，轻轻合上门扉。他等待着……
“啊——”
伊恩已经没有任何言词可以表达他的感受，只是呆呆地看着面前一袭红裙的黑发少女。雪伦被他看得颇不好意思了，她低下头，局促不安地问：“这是…婚纱吧？…”伊恩没有回答，他折下一朵放在墙角大花瓶中的粉色蔷薇，插在雪伦的耳后。如果那场景有其它人看见，大概也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天造的一对璧人。
“非常的，美丽啊……”伊恩像是自言自语般说，“去给蕾妮看看吧，让她看看我未来的……”
深冰蓝色头发的男子站在城堡顶层，靠着栏杆往下望，当他看见那抹血红色的身影划过眼前时，突然觉得瞳孔被刺痛了，胸腔里有什么被灼伤了，让他忽然恐惧起来——“我这是，怎么了？！……”
雪伦提着裙角跑向塔楼，叫琳娜的黑发女仆正端着一个银质高脚托盘向前走，却看见那血色的新娘跑过她身边，美丽得连她都惊呆了。“噔噔噔噔”，高跟鞋在旋梯上踏出清脆的节奏，雪伦跑上了塔楼顶端。敲门，门开了，接着传来一声惊叹：
“天哪！！！”
金发的蕾妮坐在自己的床缘上，她望着面前的红衣少女，兴奋得满脸通红地说：“真是漂亮！真是漂亮！姐姐真是大美人！”雪伦低下头，红着脸说：“是这件裙子好看啊……”“哪有！明明是因为姐姐好漂亮！”小女孩跳起来握住雪伦的手，开心地说：
“真不愧是哥哥的恋人！”
“别、别乱讲啊！”雪伦的脸更红了，蕾妮笑了，跑到红色小钢琴前，开始弹奏起《月光婚礼》。她说：“就算我送给你和哥哥的祝福吧！”琴声奏响，仿佛月光化作一个一个跳舞的小人儿，飘洒在空中，她们安静柔美，寻觅到一对婚礼中的新人，她们拍打着透明的妖精翅膀，散发出晶莹的微光，映照在新娘和新郎幸福的脸上，夜空黑寂反而更显弦月的明亮，月下的婚礼安安静静，出席的客人只有山风和鸣泉。就这样，以夜为媒以月为证，铺开一场华丽的婚礼……
这时敲门声响起，蕾妮头也不抬地说：“进来。”黑发女仆端着银色的托盘走了进来，她低声说：“小姐，吃药的时间到了。”蕾妮正专注地弹琴，于是她就说：“放在旁边好了，我等下再喝，Lela。”“可是……”“我说了会喝的嘛！没看见我现在正弹琴吗？！”女仆不再作声，她低下头，然后用眼角偷瞟了雪伦一眼，退了出去。关上厚重的橡木门，琳娜自言自语道：“她长得和姐姐好像哦…姐姐…对了，去看看姐姐吧！”
一曲终了，蕾妮回过头来，问：“怎么样？姐姐。虽然我的琴艺还比不上哥哥，但今天可是全力以赴了哦！”望着蕾妮纯澈的蓝眼睛，雪伦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投向银质托盘中的深红色浓稠液体，蕾妮看见雪伦对于高脚托盘中的液体很好奇，就说：“这是药，是我喝的药，每天都要喝。虽说是药，但却很好喝呢！”
雪伦听罢稍稍吃了一惊，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半天后才慢慢的、慢慢的问：“蕾妮，你认识，林恩么？”“林恩？当然了！是格瑞斯家的小弟弟啊！我和他玩得最好啦！”这个貌似十岁光景的小女孩笑着说。“是吗……”一提到林恩，雪伦的表情就变得伤感，她用悲哀不忍的忧伤神色望着蕾妮，蕾妮看到她难过的表情，就跑过来握住雪伦的手，她皱起眉头，关心地问：“姐姐怎么了？有什么伤心事吗？”
蕾妮光洁的小手冰凉冰凉，几乎和雪伦此时伤感的目光温度相似。
几绺轻薄的冰蓝色长发飘荡在身后，白礼服的挺拨男子走上那条笔直的阶梯，巨大空旷的平整露台出现在视线里，夜色细腻无痕地将他瞬间吞没于黑暗。露台前端有个银色的身影，一种柔软虔诚的声音用吟诗般的腔调轻颂着，高贵骄矜的音质，口吻却温柔缠绵，字词间的滑音水光月色般绝妙完美。
“……who dreamed that beauty passes like a dream?
For these red lips, with all their mournful pride,
Mournful that no new wonder may betide,
Troy passed away in on high funeral gleam,
And Usna’s children died. ……”
（……谁梦见的美如梦而逝？）
这些红艳的唇，满含哀叹的骄傲，
哀叹再无可期待的奇迹——
特洛伊在冲天葬火中焚毁，
尤斯纳之子尽数死去。……）
白礼服男子缓步向那个银色身影走去，他岑静的足音在寂寥的空气中回荡，而那轻柔的吟颂声仍在继续：
“……We and the labouring world are passing by:
Amid men’s souls,that waver and give place
Like the pale water in their wintry race,
Under the passing stars, foam of the sky,
Lives on this lonely face…… ”
（……我们与这辛劳的世界一起）
在人类的灵魂间掠过，那些灵魂
如冬日里苍冷的河川奔腾，
在泡沫般流逝的星空底下
这孤独的面容永生。……）
“呃”，蕾妮突然觉得口干舌燥，是因为没按时吃药吗？她放开雪伦的手，走过去端起托盘，但心里还是放不下雪伦，于是她回转身来，抱着托盘走近雪伦，用微微变得嘶哑的声音说：“姐姐…不要那样看着我了好吗？你的眼神，看得我心里好难受…”雪伦不作声，眼眸里的悲哀愈来愈深重。蕾妮的手颤抖了一下，银质高脚托盘便滑落下来，深红色的液体倾泄而出，溅了雪伦一身。望着那些浓稠的深红色液体，蕾妮的口渴感达到了极点，她掐住自己的喉咙，身体开始瘫塌下去。雪伦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情况吓傻了，她用食指蘸了一点胸襟上溅落的红色液体，用舌尖尝了尝。又咸又涩。霎时间雪伦的脸变得煞白，她迟疑地、缓慢地转过视线看向蕾妮，然后——她的瞳孔剧烈地摇晃着缩小，喉咙艰难地动了一下，惨绝人寰的叫声从中喷涌而出——“为什么啊——！！！”
“……Bow down,archangels,in you dim abode:
Before you were,or any bearts to beat,
We ary and kind one lingered by His seat;
He made the world to be a grassy road
Before her wandering feet.”
（……鞠躬吧，众天使，从你们晦暗的住所，
在你们被创造之前，或任何心脏跳动之前，
那疲倦而善良的人徘徊在神座下；
神他把这世界造成一条青草之路
在她流浪游荡的双脚前方。）
站在露台边缘的银发男子轻闭着双眼，虔诚的吟颂着，丝毫不在意那白礼服男子已站在他身后三米处，那男子唤他：“伊恩——”他没有理会，继续轻念道：
“This 《The Rose of the world》to you,my favouite……”(这首《尘世蔷薇》献给你，我最爱的……)
“为什么啊——！！！”惊天的惨叫声打断了银发男子的轻念，他骤然抬头，面容惊惧，迅速回头，看着身后的白礼服男子，声音抖颤的问：“那是从塔楼传来的？！…是、是雪伦的声音？！…”白礼服男子果断地吐出两个字：“快去！”
牙齿不停颤抖着，伊恩已经站在塔楼的底端，其实只要一瞬间，他就可以到达顶端，撞开房门，而此时此刻，他却寸步难行，他感到身子开始变冷，他不愿看到那样的一幕。虽然——他早已嗅到空气里的血腥味，他最重要的两个人的血的味道……心里一点一点开始凝结，冰冷的汗珠从睫毛尖、鼻尖、下巴尖“叭嗒、叭嗒”滴落，伊恩握紧拳头，指尖深深地嵌进掌心，牙齿咬住下唇，有腥咸的味道蔓延进口腔。眉头紧锁纠结，他那空白一片的大脑里忽然出现一副景象，只有一副景象——黑发少女的眼泪在午后的阳光中簌簌落下，滴坠在自己的手心，连绵成晶莹透明的一片湖水。拳头松开，伊恩终于飞身而上。
“咚！”
门轰然倒塌，一道温热的鲜红色液体溅在伊恩脸上，慢慢流入嘴角，有点咸，又有点甜。
只一眼，心就裂开一个大洞，整个世界都碎在里面。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雪伦？？？蕾妮！！！天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