愉快的取材时间,正是夏日炽炎之时。
妖怪之山上已经翠绿成荫。九天瀑布直流而下的,溅起的水将周道彻底的湿润。
少女展开双翼翱翔于空,擦身而过的风为少女掠来凉爽的快感,少女与风同行,如风同捷。
少女并非是风,然而却似化身为风,头上赤冠下两条艳红垂帘探测着风的强度,在两肩上随着风的方向而不定摇摆着。
红白相间的长羽杉以及绯红檀木的单齿木屐,手中的黄昏色枫叶蒲扇。少女只是全速保持着飞行的姿态,却让人觉得没有一丝违和感。也是那么的优雅。
眼帘所映皆为被树林包裹的山脉,一条若隐若现的石阶道指引着山腰上的神社,难得的巫女如此早起,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用扫帚清理神社鸟居前一片片掉落的树叶。也许是前些日子又下雨又刮风,还未到秋日,但已有不少坏死的树叶累积在神社前。
巫女扫着扫着却一不小心被久未施工的地面绊倒,就连手中拿着的白色御币也掉在地上,这是何等的难看啊!在巫女看来这是不幸的一天,令自己尴尬的一天,还好没被任何人发现,否则拼上博丽巫女的威严来打赌,这绝对会被人耻笑的。
然而巫女却没有发现隐匿在上空的少女,只不过一切都为时已晚。少女从衣襟中拿出看起来十分陈旧的单反相机,待聚焦之后只闻“咔嚓”一声,巫女的一切丑态都被“记录历史真相”的工具给夺走了,只不过这并不是作为保留“历史”所用。
——取材的必要新闻而已。
“灵梦!你的倒霉相我就不客气的收走了哟!”
少女举起手中的相机,无威胁之意,无炫耀之图的对着巫女笑了笑。
“可恶!神技『八方龙杀阵』”
一道青色灵击闪过,从四面八方涌起绯红色的纸符。
只是……
少女早就不见了踪影。
少女只是一只天狗,但是却又不是犬类,少女是鸦,也是天狗,亦称鸦天狗。说起来乌鸦这种生物往往在人类的口中是不幸与厄运的降临,这么说并不是没有道理的。给予少女机会,或是少女所存在的地方必然有不寻常的事件。
明明是妖怪,却最亲近于人类,在妖怪之山,乃至大天狗都不得不承认她是最接近人类的天狗。
少女虽然是妖怪,却也同乌鸦一样呆板,虽然比起地底下那只不知道何时会异变的八咫鸦要聪明得许多,但是却改变不了“贵人多忘事”这鸦的天性。
少女的名字叫射命丸文,其射命丸之姓是如何得来,已经无法追溯,其名为文,大概意为新闻之意。
今日,又是妖怪之山上一年一祭的日子。畅谈、饮酒、奏乐、歌舞,以至于大天狗大人亲自坐镇在祭日首席。
天狗犬走椛与同僚在舞池表演着双刀莲舞,刀起刀落,每一个动作都娴熟,不留余地没有多余的动作,将刀化为锦缎一般,伴随着身体的起伏而舞动。
其他天狗们喝着酒,一边谈着私话一边观赏着怡人的舞蹈。
然而所有天狗都在尽兴之中,椛却分着心去想其他的事。
——就那么一丁点,犹豫了一会。
“椛!你的刀法钝了哟”
大天狗大人将碟中甘露潇洒的一饮而尽,明明身材不过是个未熟乙女,但也够烈的酒足足让大天狗大人发出“啊哈!”的感叹声。
一曲并未跳完,却先被他人指破,椛心里也十分难过,可惜了。
“抱歉,我来晚啦!”
一道飓风从妖怪之山北际席卷而来,黄昏色的蒲扇遮住了少女的嘴脸,古典而优雅的长羽杉,那喇叭袖抬于胸际遮于腰际。
少女依靠避在扇后则有礼的发出“咔咔”窃笑,笑不露齿而端庄典雅。
“椛,你的舞姿,我目睹了,不错哦!”
少女悬浮于舞池上空,仿佛就在炫耀自己不一样的登场方式,缓缓下降,双脚落地之时,收敛起双翼在地面扇出一圈旋风。
“你来的真是时候啊!”
大天狗看了文一眼,别过头去继续饮酒,反讽的口气却不亚于刺人心的毒舌。
“啊啊,大天狗大人我知道错啦,只是中途看见不错的题材,所以就……”
少女双手相并,只是嬉笑着完全看不出悔改之意。
“说起来……”
大天狗挥了挥手手,奏乐的天狗们停止了手中的活儿,目光全部聚焦在这个少女的身上,这委实有些难堪,但少女却没有方寸大乱。
“上周也是,上个月也是呢!放入外人进入妖怪之山,于是,该怎么惩罚你呢?“
“大天狗大人也真是的!”
大摇大摆的,不拘礼数的,杉杉有礼的坐在首席右旁那个空席上。
——天狗界最强,射命丸文参上。
文如是抱怨着,心想不过是不愿破坏自己的人际关系而已。说起来被放水的也只有红白巫女以及黑白魔法使。
这下子可会被大天狗大人好好数落一顿了。
“不如这样好了!扣掉你这个月工资,以抵过你玩忽职守的罪过怎么样?”
“不要!”
“那么你就跳一曲,不然就扣工资,你自寻选择吧!”
看着眼前大天狗大人一脸使坏的表情,文也觉得委实憋屈。献丑?或者没钱花?此时的文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与大天狗大人着反调可是下下策。
“你还真是不折不扣的魔王啊!”
无奈的文叹了口气。
“我是天狗,不是魔王!”
“行啦行啦,不管是天狗还是魔王,我去跳就是了!”
少女端起桌前一碟青酒,长袖遮帘的避住饮相,一口而进,撑起身体缓缓走进舞池。
大天狗再度抬手,古典的和风音乐响起。
少女向众天狗一鞠躬,右手握着的蒲扇在鞠躬之后向上一抬,身姿优雅,手足缠绵而不乏韧劲,羽冠的摇摆随着少女的身姿而不定。抬足,刹那间又落地,即便穿着单齿木屐却能够不作一丝响声。少女配合着音乐,看似传统和风舞却也不全是,懂舞者能知这是和风舞所改编,但与奏乐者的调子却完全同步。没有丝毫违和感,没有丝毫偏差,就这么自然的,随意的,认真的舞蹈着,从观看者来说,这如同原风景一样——原本就是这样的舞蹈一样。
深夜月,如此圆满,如此皎洁,深山野林中仅靠着几株火把与那高空的大玉照明,即便如此,月光反射在光滑的舞台上,此时此刻少女是唯一的主角。婀娜多姿中不失仪表,翩翩起舞却融于自然,令观者不禁想拍手叫好,但为尊重舞者而不得不忍住。
少女折腰,面朝星空,挥手一圈,双翼展开,不华丽,却不俗,朴实而有感。
曲调慢慢变得弱了,最终曲终,少女高举的蒲扇缓缓收了回来,呈于胸前,鞠身一躬。
一曲跳完,此刻少女的额头上确实累积了不少汗水,均匀的调整呼吸,闭目的少女在原地站了三秒有余。
“哗啦哗啦!”掌声响起,众人示好,就连奏乐师也高兴得忘记放下手中奏乐的工具。
“表现得还不错呢,就这曲时隔几十年没跳的舞蹈而言。”
大天狗此刻就如同被霜打过的小草一样,被使坏的对象却没有出洋相,她也多少知道文真正的实力,或许就是因为太过了解,所以才会失望。
“呜嗯,文文你还真是卑鄙啊!”
坐在下席处的犬走椛搂着自己的爱刀,一脸哀怨的看着少女。
“难得我一年一度的表演,结果风头全被文文给抢了!”
“那个……我也不是故意的说……只是不一小心就进入状态了,抱歉啊!”
虽然不知道少女在脸红啥,但是少女挠着后脑勺看起来傻乎乎的样子可比少女认真时候要更加映入人心。
终于宴散,虽不为劳力者,却也是参与者,待得指挥其他天狗们清理完杂物之后,少女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此时以是丑时一刻,本该带着疲惫与辛酸卷入被褥中。唯有一盏油灯能够看清寒舍中的昏暗,钢笔在纸上来回的摩擦,“吱吱”仿佛蚊虫在鸣叫。
隔舍传来天狗犬走椛的梦话,支唔断续,无从听清。
夜深风凉,少女趴在桌上,一丁点唾沫附着着嘴角,从笔尖上遗露的墨沁入纸张的一角,也不知何时,少女身后多了一件单薄的衣衫。
——夏日虽热,难免着凉。
虚掩的门发出微不足道的声音,最终合上了。
“文啊,可能是我一辈子也赶不上的家伙”
“别这么说哦,立羽。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地方,文的确太过于认真了,也正是如此,文不也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马虎的文吗?”
“那家伙可是风啊,就算我……再怎么想去追赶她,可是每次她明明就在我的眼前,我的手却摸不到她,她是我无法触及的!”
“立羽!”
“诶?大天狗大人,为什么突然用命令的口气叫我的名字啊!”
“从明天开始,你就搬过来和文文一起住吧,你不是也想运营一个报社吗?和文一起学习吧,然后就叫做花果子报社如何?”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