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我吃饱了。”
在毫不优雅地大快朵颐之后，露希亚轻呼了一口气，说道。
而此时的立夏也仅仅只是吃了半碗而已，并且是在恶心的情况下吃的，难免也就慢了些。
“今天有什么打算吗？看你今天这么早来。”
哪怕立夏已经来到学校有两个小时了，时间也不过才指着七而已，操场上人少得可怜，更别说其他地方了。
对面的露希亚沉默了一下，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啊，我只是随口问一下，你可以不用在意的。”
“没有哦。”露希亚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只是想着早起看一看清晨的林川而已，啊，对了……”
“请许我敬谢不敏。”立夏又喝了一口粥，说道。他一看她眼睛泛光，便知道她又有了奇怪的想法。
去后山，还是去七楼阳台？呃，这皮蛋滑溜溜的好恶心。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他的脸上依旧平静无比，话语中带着不容反对的气势。
“清晨的空气很好的，特别是在高处，立夏同学不打算体验一下爬山的乐趣吗？”露希亚眯眼笑了起来，像是恶魔在诱惑凡人一般，只可惜她找错了对象，她眼前的这个凡人无欲无求，都称不上是人了。
“我就知道。”他低声念叨了一句，却是收拾起了碗筷，显然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与她纠结下去。
临走时，他只是嘱咐了一句：“虽然有秋老虎一称，但天气还是转冷了，山顶风大，记得保暖。”
她点了点头，轻笑。
…………
吃过早餐，立夏便走向了高二九班的教室，所幸教室在二楼，倒也不用像其他人一般爬上爬下的。
不过少了点风景，他一向坐在靠窗靠后的位置，为此也没少被苏三吐槽，从那里看下去看到的只有操场上窸窸窣窣的人群，有些时候离得近了，却是连他们脸上的汗水都能看得到。
可惜了。立夏偶尔也会想道，比起近在咫尺的人群来，他更喜欢那种眺望远方的感觉，青翠山林，潺潺流水，以及那偶尔的虫鸣鸟语，那本就是这个学校让他唯一感兴趣的东西。他也曾在六楼的高二十六班内眺望，那时他只觉得要是自己的教室在这里的话，估计什么课都听不下去了，只管发呆。
“昨天的作业写了吗，借我观摩一下？”
“想抄就直说。”
“……那好吧，你的作业能不能借我抄？”
“不能。”
“……”
虽说离上课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但教室里的同学也来了大半了，毕竟也已经升上高二了，那种千军万马独木桥的高考氛围早已笼罩住了所有人。
教室的黑板上亮洁如新，除了最左侧那里用白色粉笔写着昨天老师布置的作业，以及今天的值日生以外。
黄木制的单人桌椅分为五列六行——那是之前的了，现在在他桌椅的后面又多了那格格不入的一副桌椅，他就是用膝盖想也知道那是给谁准备的。
不过他倒是很好奇，露希亚为什么要坐在后面呢？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般独恋这一个位置的，既隐蔽又能最大程度的看到教室的全景，那些普通的学生往往都是卯足了劲地往前钻，毕竟后边视野不好，于是每一次的月考都没有留过手，立夏反而成了其中的一股清流，他就坐在那里，也没人能让他走，谁让他一直是第一，哪怕他对于其他老师的课都是爱理不理的，偶尔还会趴下睡觉，活得像是这场高考游戏的主人公。
“立夏，早上好。”
刚一进门，便有人向他打招呼，他习惯性地笑着点了点头当做回应，虽说有些冷淡，但旁人早已经习惯了。于是那男生也回以笑容，然后又和旁边的女生说话去了。
再走几步，到了自己的位置后，旁边传来一个声音。
“早上好。”
不指名不道姓，但立夏却莫名流下几滴冷汗，仓促回应道：“早上好，伊人。”
那个名叫伊人的女孩子便坐在他的右侧，上半身穿着学校的校服，下半身却是牛仔短裤了，黑色的长发高高地扎起了一条马尾，显得干练而冷冽，脸上的表情倒是与他平静时的面瘫有些相似，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只不过他是死气沉沉，而她却是万年不化的冰山。
在她的眼睛扫向他时，立夏只觉得脊背有些发冷，心中也不免慌张了起来，至于是心寒比较多，还是心慌比较多，大概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在那句问候之后，两人之间便沉寂了下来，立夏倒是乐得如此，慢悠悠地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后便看向了窗外——看向哪边都无所谓，别与她对上眼就行！
“呼，立夏……”
“真的吗？不是吧，我听说她不是喜欢十六班的那个篮球队主将吗？”
“没骗你，我昨天出门亲眼看到她和隔壁班的学委走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的，还牵着手呢。”
这边刚一开口，那边便传来了女生的八卦，笑声尖锐而不加掩饰，仿佛怕别人听不到一般。
立夏偷偷地往右边瞄了一眼，只见白伊人瞪着眼睛看着她们，可惜眼神并不能杀人，这是前辈们代代相传的教训了。于是不一会儿，她的气势又降了下去，低着头在一旁生起闷气来了，一言不发。
“……”此时的立夏也不打算说些什么，早晨起来得有些早，精神一松懈困意便袭来了，轻轻打了个哈欠，双手在前方的桌子一叠，便小睡起来了，但没过多久，他隐隐约约感觉到教室安静下来了。
老师来了吗？可现在还没上课，也不至于这么安静吧。他正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着，却突然闻到一阵茉莉花香。他一惊，便从桌子上挺起身子来，于是那从天而降的银发瀑布便被一块黑色的顽石给阻挠了下落的趋势，在那半空中荡起了涟漪。
“打扰你睡觉了吗，立夏同学？”
来人笑眯眯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暧昧的波动，有的只是少女的纯真。而立夏眼神朦胧，困意还没完全褪去，再加上他头顶着的那一抹银发，竟是给他添了一丝孩童的稚感，看得不少女生眼神放光。
“露希亚，你回来了？”
“嗯，虽说只到了山脚下就是了，下次要不要和我一起爬上去呢？”
“……哈哈，有机会再说吧。”
立夏已经说不下去了，因为从露希亚银发的间隙中他很明显地看到有一对瞳孔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冷意，可惜的是露希亚并没有察觉到——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自己与立夏的姿势有多暧昧。
“好啊。”她甜甜一笑，在他身后的座位坐下，因为她的课本还没发，所以唯一的解闷手段就成了与立夏聊天。
“今天是什么课呢？”
“……语数英政史地，语数两节，其他各一节。”
“诶……立夏的语文是不是很厉害，我听林老师说你在这方面有独特的见解。”
“还好吧……大概。”
露希亚百无聊赖地用左手支撑着自己的脸颊，时不时地发起提问，而作为回答者的立夏却是背对着她并没有回头聊天的打算，桌面上摊开着一本数学必修，可他却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
“吱～”
一声尖锐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立夏与露希亚“和谐”的聊天氛围就此被划成了碎片，那边的伊人不知为什么站了起来，刚刚的响声便是她拉开椅子的声音。
“嗯？”露希亚歪了歪头，显得有些不解，但伊人没看她，也没有看他，只是那样起身走了，斜挎的小背包就那么放在书桌内，她竟是连带走的心情都没有。
生气了吗？立夏暗暗想道，却没说话，更别说挽留了。看着她气势汹汹的背影，他不禁想到，今天怕不是又要旷课了。
“……立夏？”
眼看着立夏意兴阑珊地往桌子趴了下去，露希亚不免小心翼翼地喊道，但他却没有理她，只当世界灭亡，一觉至死。
窗外偶尔传来学生吵闹的声音，嘻嘻哈哈地谈着昨天更新的电视剧剧情，也有小部分在操场上运动的人，此时正试着三步上篮，轻松投入之后便拿着球往教室走去了，毕竟在林川迟到可是大事，不说那四处游走的教导主任，就是被整天一副谁都欠他钱的黑脸的班主任抓到，不被说上一节早自习是走不掉的。
空气有些沉闷，教室里有些自觉的学生早已拿起了课本早读起来了，露希亚望着那个人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觉得这样的早晨也不错，虽然她没有书，只是纯粹地听着而已。
那前边装睡的人儿啊，头越发低了，整张脸都埋进了双臂之中，所有人都看不到，那张脸难得地有了常人的表情，像是一口咬下青柠檬一般，有种酸涩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