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僻而昏暗的房间里,两个人的声音回荡着。
“你觉得我的选择是对的吗?”言语中满是疑惑的样子。而另一人不免发出了嗤笑的声音:“白狐也会错?”
“那个外号就不用多说了吧,我可是很认真地向你进行人生咨询的啊。”
“我不也超级认真的吗?”说完,苏三扮了个鬼脸,笑嘻嘻的模样实在欠扁。
立夏白了他一眼之后,他才缓缓说道:“你以前可不会这样子,做事之前总习惯权衡过利弊,事到如今,你才来说这种话。”
“因为我比她更清楚……”
“……”
话显然只说了一半,但立夏并没有接下去的意思,而是叹了口气,软软地趴在了学生会部室里的办公桌上,说道:“同情是我最大的毛病。”
对风铃也好,伊人也好,乃至于露希亚,走到如今的这份田地,也无非是同情二字。他早该远离她们的,但还是忍不住靠近了,于是一起踏向毁灭。
苏三闻言,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两人之间飘浮着沉默,片刻之后,苏三才眯着眼说道:“立夏,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不可以。”
“……”
“我不想回答。”
苏三脸色憋得铁青,这家伙就是存心气他的,但努力深呼吸了几口,他又换了一种说法。
“那么,立夏,我们来做一个小小的推理吧。”
“嗯?”似是对他的潜台词有了兴趣,原本一副死气沉沉的立夏突然抬起了头,眼珠子里满是好奇。
而苏三也开始自娱自乐起来。
“据我所知,立夏君是一个笑里藏刀,表面一套,背地里又一套的人。”
“喂!”
“对待下属是一副面孔,对待老师领导又是一副面孔,对待不明真相的同学又是一副面孔,这是为什么呢?”
一边颐指气使,一边悉心讨好,另一边又是一副温和全能的模样。
立夏叹了口气,说道:“人活着总得备着好几份面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但也有特殊情况不是吗?”
立夏沉默了,他想到了风铃等人,她们似乎就特殊得很,兴许是懒得带上面具的缘故,偶尔他也会展示自己不为人知的最为真实的一面。
然而呢?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可以吸引她们的东西,刻薄而又怠惰的本性实在难以称得上是优点。
莫不是自己也有优点?总不至于。
他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一下,却听苏三接着说道:“或许就连你自己也没有发现,立夏,我的立夏君,你的朋友似乎都是女性呢……”
“这算什么特殊情况?如风不也是男的吗?”
“诶,原来你把他当朋友啊,看不出来呢,我还以为只是曾经的工作伙伴关系。”
这家伙的毒舌丝毫不亚于立夏。
“假设一,立夏对所有人都是温和而又抱有善意,那么立夏应当有更多的男性朋友才对。”
“我又不见得需要那么多朋友,而且还刻意去接近男的……太那个了吧。”
苏三笑了笑,不以为然地接着说道:“倘若平常一点的话也还好,但是每次男生一副自来熟的样子靠近你时,你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如果一视同仁的话,不应该像女生接近你时,一副温暖和煦的样子才对吗?”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某个男人曾经做了让你极为厌恶的事,使你讨厌起整个男生团体来。”
“这个倒是没有。”
立夏苦思片刻之后,相应的人并没有浮现在脑海中,他实际上并没有多讨厌男生吧,只是性格使然,并非是故意的。
“那么就是第二种了。”苏三言之凿凿地下了结论,使得立夏也不免吐槽起来:
“非黑即白,你的脑子构造也真是简单得可以。”
苏三摆摆手,一副“你听下去就是了”的样子,说道:“假设二,立夏对所有人都是一副冷淡,懒得接近的样子,那么理所应当的就不会去帮助风铃和转校生,以及众多的学园后宫了。”
“哪来的学园后宫啊喂,只是随手帮一下忙罢了。”又抓到一个槽点。
“那么原因是什么呢?”
“是什么呢?”
“曾经有一个女人,立夏对她做了让自己极为愧疚的事,并且难以弥补,于是在如今,立夏将这份愧疚平均地分给了所有女性。”
一下子,立夏便说不出话来了,一开始觉得自己该低头,又觉得这样不好,用双手撑着自己的脸庞,想着什么。
很久很久的沉默以后,立夏才想起来他该吐槽一下的,然而吐槽的话一出口,便莫名其妙变了。
“所以同情才是我最大的毛病啊。”
“一开始,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子,谁知道呢,谁能在事情的最初便预料到事情的结果呢?”
“大家不都是天真地觉得一切都能朝好的方向发展,船到桥头自然直吗?可最终船沉下来的时候,能说是我一个人的错误吗?”
“她也好,她们也好,一点责任都不负,却要我承担起这一切,使我活在愧疚之中,难道不能好好地为我考虑一下吗?”
无论是风铃,还是白伊人,亦或者是露希亚·伊芙琳娜,他从没想过与她们变成如此错综复杂的关系,他只是觉得,远远地观看美好的事物就好了,没必要涉及太深。
然而,美好濒临破碎时不该伸出援手吗?只不过是伸出一两次援手便堕入爱河什么的,未免太天真,也太小瞧爱情了。
也不知再一次沉默了多久,立夏才自嘲地笑道:“说出这种话来的我也是没救了,原本还觉得自己勉勉强强算个中央空调,结果只是个渣男不是吗?”
“不过,只有一年而已,再过一年就好了,在那之后再过一年,我就再次解脱了。”
喃喃着莫名其妙的话,立夏便落寞地离开了小楼。而苏三也不阻拦,亦没搭话,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天,在立夏与露希亚的恋情被他人知晓的那一天。
那天课间,白狐会长恋爱了的消息已经传得满校都是,有一名少女将她的轮椅转得飞起,甚至连他打的招呼都没听见,径直从他的脚上碾了过去。
而就在她到了主楼楼下后,却又不敢再前进了,只是透过窗看着他空空如也的座位,发了一会儿呆,之后便离开了。
那时他看着她,亦如她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