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1 北国

作者:千年石 更新时间:2020/5/3 15:14:56 字数:3846

寒风簌簌的夜晚,有细雪从空中缓缓飘落,一幢小楼里暖暖的炉火正燃烧着。沙发上,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慵懒地坐着,膝上是已经翻完的家庭相册。十余年过去了,别人都或多或少带上了一点岁月的痕迹,但她却仿佛才从十三四岁迈入十八九岁而已。不过,气质与容貌都成熟了些许,身材却依然像个孩子一样,这让她尤为气恼,以至于自家孩子向来对她都是直呼小名,而从不叫妈妈。

“杏子,那你和立夏是谁先追谁的啊?”一旁趴在沙发上的小男孩正用着自己的小手撑着脸颊,明亮亮的眼睛很是清澈地看着她。

苏杏很是得意地笑了,说道:“当然是他……被我追上的。”

眼瞧那小子露出“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苏杏顿觉失了尊严,但还是强撑着脸面,嘴硬道:“谁追谁又不重要,能在一起才重要!”

这话倒也是真,但那小男孩却嘻嘻笑了起来,颇有她当年的风范,说道:“难怪立夏说什么,杏子就做什么,原来是在恋爱的战争中落败了啊。”

“那下次你试试不听他的话?”

小男孩的脸一下子苦了下来,兴许是想起了自家父亲那平静清冷的脸庞,气势顿时没了,只得嘟囔几句:“我是好孩子,所以才听他的话的,才不是什么都听呢。”

殊不知,“好孩子”的说法也是从立夏那里出来的,使他早已在这些年的潜移默化中形成了良好的家教。

苏杏胜利之后,很是得意地从桌上拿起了布丁,眯着眼睛,美美地享受起这美食起来了。时不时还轻轻地摇着摇篮,让那熟睡中的小女孩能再多安眠一会儿。

她与立夏已经结婚四年了,当初从燕京外国语大学毕业后,她一路跟着他,又去那银装素裹的北国读了几年硕博,拿到证书后没几年,他们就结婚了,如今也有了两个小孩,男孩是几年前生的,也有三岁了,而这小女孩则是比她哥哥小一年多,将近两岁。

往事仿佛历历在目一般,苏杏翻阅着这家庭相册时,不禁感慨。那照片上的少年,如今也成熟了许多,只是那偏冷的性子还是没能多暖和上一些,除却与这两个孩子逗弄时,他才会轻轻地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外,平常的笑容多是苦涩与虚假。

不过那倒也正常,毕竟需要与那么多人打交道,假笑也是必不可免的。

毕业后,苏家国内的业务便由苏杏继承下来,国外苏三也办理得有声有色的,所以回不回来,也无所谓了。但在她怀孕后,许多事情便无法像以前那么随意了,于是原本闲置在家中写作的立夏,便主动担起了那一份责任,虽然名义上是她的助手,但几乎所有的工作都由他来处理了,而商场上最不可避免的应酬也自然如此。

原先她还怕他处理不过来,但很快她便觉着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了,短短的不到一年内,公司里几乎所有人都对他信服得很,即使是商场上的合作伙伴,甚至是对手,也不得不称赞一句“使人如沐春风”。

再后来,苏杏产假之后,知他不喜欢与太多人接触,便想着还他一片安宁,但他却拒绝了,很是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以前我不太清楚商场上的那些腌臜事,但既然明白了,便没有让你一个人去忍受的理由。更重要的是……我会吃醋的。”

他那时的认真面容,以及那略带大男子主义的话语,她至今想起来都会觉得很甜蜜,如同这布丁一般,咬在嘴里,软软弹弹的,一股幸福感油然而生。

“啊,杏子笑得好下流。”小男孩眼见自己的母亲突然痴笑起来,便不由得喊道,然而下一秒钟却挨了她一记“弹指神功”,疼得他捂住了额头。

苏杏哼道:“什么叫下流?这叫甜蜜,甜蜜你懂吗?”

小男孩迫于她的暴力,只能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先前趁立夏睡着想偷吻他时,你也是这么笑的。

但想归想,话肯定是不能多说了。

于是苏杏又沉浸在回忆当中。

虽说这几年来,两人……啊不,只有立夏一厢情愿地要与她相敬如宾,而她却是一得闲时,便与他黏在一起,很是“甜甜蜜蜜”的样子。但也仍有着不顺心的事,比如仍与风铃那家伙还保持着联系什么的,她可是知道得很,那家伙至今还没结婚,还在觊觎着立夏这件事,于是时常保持着警惕。不过还好的是,对立夏她有着充足的信心,而对其没信心的那家伙却不知为何总是不与他见面,她心下只有猜测,而没有确切的答案。

还有就是他们两家的事,父母那一辈倒是相处得融洽得很,但他们这一辈嘛……一言难尽。同一时间,同一场合,立夏与苏三必定只存在一个,她称之为“搞不定定律”;而她与立秋则是“话不投机半句多”,那个在外人面前乖巧可爱的孩子在她面前竟是比立夏还要冷上好几分,这让她郁闷得很,明明自己已经百般讨好了,但似乎没有丝毫效果,可当初,立秋明明服软了的啊。

那是立夏大学毕业,准备前往北国留学时的那个夏天,在立夏上了前往机场的火车后,立秋叫住了她,在她疑惑的目光中,那人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使她手足无措,慌乱不已。凉风拂过原野,耳旁是簌簌的树叶声,那人轻声呢喃:“立夏就拜托你了,姐姐。”

随后,那人便微笑着朝窗口不明所以的立夏挥了挥手,转身离开了。而她愣在原地,差点连火车都没赶上。

但很快苏杏便发觉,那是自己因为朝思暮想而做的一个美梦,因为那人在那次告别以后,依旧没给她好脸色看,依旧冷冷的,更别说叫她姐姐了。于是这几年来,那人始终与自己不对付,但面对两个孩子,那人倒是温柔得很,时常将他们抱在怀里,轻声安抚着,甚至在记事前,眼前这小屁孩还以为她才是他的母亲。

除此之外,便只有那件事了。她的眼睛变得幽暗起来,轻轻咬着勺子,心中既是苦涩又是可怜。

但就在这时,小男孩眼尖地看到了布丁盘子边上的标签,那里赫然写着的是他的名字——“立明玉”。于是便大哭起来,喊道:“杏子大坏蛋,偷吃我的布丁!”

苏杏一惊,看了一眼盘子的标签,脸上顿时变得有些尴尬,但一来不占理,二来怕惊醒小女儿,于是只好道歉:“明玉,先别哭,别把妹妹吵醒了,这是呃……一时的错误罢了,应该是拿错了,大概,你去冰箱找一个我的标签,改成你的就好了。”

小明玉这才止住了哭声,啜泣着爬下沙发,跑到冰箱那里,开了门,定睛看过之后,又哭得更大声了:“杏子大笨蛋,冰箱都没有布丁了,最后一个是我的!”

“是,是吗?”苏杏咬着勺子,大窘。她其实早就知道是最后一个了,只是当时也没在意,随手就拿了,并没有仔细看过归属,没想到如今竟是变得如此麻烦。

而明玉的哭声也把妹妹温雪给惊醒了,于是不知道发生什么状况的温雪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苏杏一时间不知道先哄谁才好,急得她自己都快哭了。

当初照顾小孩大多都是立夏和保姆在做的,如今发生这种事,她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一点儿都没有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商场女强人的风范了。

而就在这时,那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在苏杏听来,宛若救命的天籁之音一般,竟是抢在明玉之前,先行扑进了那人的怀中,哭诉起来了,看得明玉一愣一愣的,连哭泣都忘了,心想该告状的不是我才对吗?

那人苦笑了一下,轻轻地为苏杏擦着眼泪,问道:“怎么了吗?怎么三个都哭成这样?”

“都怪明玉,他欺负我。”

“???”一旁的明玉张大了小嘴,对自己母亲这倒打一耙的本事是真的无语了。但还好立夏不是那种偏信的人,便笑着安慰苏杏,让她先去哄哄温雪,然后又把明玉叫了过来,问起了前因后果。

听完,立夏好一阵无语,原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却没想到只是一个布丁引发的哭案。轻笑着摇了摇头,他把明玉抱了起来,说道:“这件事是苏杏做得不对,我替她向你道歉。”

那边的苏杏抱着温雪,很是不服气地鼓起了脸,却只迎来立夏一个“还胡闹”的轻责眼神,于是她脸红着颇有些愧疚低下头,又哄起孩子来了。

“不过,明玉你也有不对,我先前是怎么教你的,发生问题之后,哭闹是没用的,要去找解决的方法,更何况你还把妹妹吵醒了,你说说你做得对不对?”

明玉在他怀中低下头,小声回道:“我错了。”

于是立夏这才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鼓励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走吧,我们一起去甜点屋买些布丁回来,算是当做苏杏给你的赔罪了。”

明玉点了点头,在立夏把放下来之后,便跑到门前自己穿起了袜子和小鞋,而苏杏听到他又要出去后,连忙去房里给他拿了条黑色围巾,不好意思地说道:“你才刚回来,便又要为了买些布丁而出去,外边天气比午后要冷得多了,你戴上吧。”

立夏接过围巾,在自己的脖子上系了好几个宽松的圈环后,反而轻轻地摸着她的脸颊,道起歉来了:“对不起……”

但话还没说完,便被她用手捂住了嘴,打断了。

“说了不用再说这句话的。”

他点点头,带着明玉出门了。

北国的夜晚安寂得很,不像国内吵吵闹闹的,每一个夜晚都是不眠夜。此时才是八点多钟,路上的人烟便稀少得可怜了,除却沿着车往后吹的冷风以外,便再无其他声音,直到到了闹市区才有了那么零星几个人。

将车停到停车场后,立夏牵着明玉的手,在甜点屋逛了起来,因为是赔罪,所以立夏很是大方的让明玉自己挑了起来,除了给自己和苏杏的布丁以外,他还挑了几个小小的蛋糕。

“立夏要不要也吃一点?”

“不了,你们吃就好。”立夏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笑道。

很快买完之后,立夏便让明玉待在店门口等他,他去把车开过来,但就在这短短的十分钟内,他回来时,便看到了明玉手上拿着一本暗蓝色封皮的书。

立夏下车,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书名,然后蹲下身子,与明玉直视着,问道:“怎么会多了一本书呢?”

“一个大姐姐给的。”

“姐姐吗?”他低声喃喃了一句,也不知是哭好,还是笑好,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摸了摸他的头,说道,“既然是大姐姐给你的,那你就好好收着吧。对了,你知道她往那个方向去了吗?”

明玉指向了闹市区的深处,于是立夏朝着那个方向,露出了一个久违了的真挚的温柔的笑容,念道:“谢谢。”

随后,他把明玉抱上车,离去了。

而在那两人离去后,那个方向的某个拐角处,忽地有一个戴着黑色圆框眼镜,头上戴着一顶贝雷帽的成熟女性偷偷探出了头,脸上是一点儿都不成熟的表情。既想笑,又想着把它压抑下来而故作严肃,但最后还忍不住,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不客气,立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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