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Rainfall Bodhi总部。
中年人站在窗前，望着翠绿的树林，拨通了某人的电话。
“……罗主任。”
“最近怎样？”
“还可以。”
罗毕方声音低沉，但丝毫掩盖不住他的兴奋。“南粤那边传来消息，我国的散裂中子源技术已经成型，可以进入下一个阶段了。”
“多快循环同步加速器25赫兹交流磁铁之间的同步问题，国内是怎么解决的？”
“用谐振电源的谐波补偿法，效果比霓虹那边要好的很多。”
“很好。”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夹杂着一丝欣慰，不过被电流嘈杂声盖住了。“确保靶站最高中子效率和质谱仪综合性能达到国际先进水准，最好赶得上灯塔国的水平。然后可以进入下一步了。”
“是！”
正准备挂断电话，电话那头突然传出一个慵懒的女声。
“月，谁啊？”
罗主任一愣，面色一沉，“FOX小姐，您又跟归海院士混在一起？”
“啊啦，怎么能说混呢，我也是百忙之中才抽出身来看他的。”
“虽然您是他的夫人，但我提醒你，归海院士现在是‘议会’的其中一席，希望你不要打扰到他。”
“我现在只是个安居乐业的普通人，怎么会打扰到他呢？”
“……希望如此。”
“对了，你们那儿不是有个叫鹿月的孩子嘛？我看他倒是挺有天赋的，怎么，没想着把位置传给他？”
罗毕方沉默了。对面也很有耐心，双方就这么僵着。
半晌，还是他开了口，“我的位置很危险，劳烦您挂念了。”
“不烦。你就不怕埋没了人才？”
“不会的！”
这一刻，男人的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自信。
“我把那孩子送去了‘雨城’，是金子，总会发光。”
“不过你要小心了哦罗主任，M理论的高层进行了大换血，东海军区的负责人也换人了，你猜是谁？”
“我认识吗？”
“你当然不认识，不过我还是要告诉你，新上来的人是月的妹妹。”
“……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
清脆如银铃般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你知道的，军队和科研相互辅助，才有了这片土地的安宁。如今灯塔国新上任的总统对我国虎视眈眈，我可不希望这片土地得之不易的和谐局面被轻易打破。”
“所以呢？”
“把你的位置传给那个孩子，你退出，说不定还能申请到议会的部分权限。”
“……算了吧，我老了，也没有无面佛那样的厚脸皮。如果未来真的有机会在议会有一席之地，我相信鹿月的本事。”
挂断了电话，窗外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天，更阴沉了。
……
金陵城今日多有梅雨时节。乌云在上空盘旋，鲜花开遍玲珑阁。
阁上支了一把椅子，一个身着黑色联排西装的男人端着一杯茶。男人的手上拿着一份资料。
“将军，您已经看了一个小时了。”
身旁之人俯身，续茶，侧耳轻询。
“知道了。”
常明将资料移开，望着阴云密布的天空。
“这天色，不太好啊。”
“将军，出什么事了？”
常明看了助手一眼，“我觉得你应该多多关注一下国内的大事要事。”
“将军，我没那个权限。”
“也是。”
男人将茶杯一放，拍了拍衣袖。
“雨落菩提，你知道吧。”
“嗯，直接隶属中央(Center)科研所的子研究机构。”
“没错。那个机构的主任……罗毕方，从上周开始，仅一周，他的论文影响因子就已经飙升30了。”
“可那是他们科研者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将军摇了摇头，“科研和军队息息相关，你不懂这些。”
......
进入别墅，老板往二楼瞥了一眼，缓步走进了客厅。
客厅和厨房是连在一起的。这栋房子并没有什么奢华的装修，阳光透过百叶窗，变的细碎而又斑驳，一道倩影在厨房中忙碌着，这让他感到一丝莫名的愧疚。
“你来了？”
察觉到玄关的响动，少女冷清而空灵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嗯。”
平常在店里吃不到什么好的饭菜，只能依靠泡面加隔壁美食街的外卖充饥。
所以，这么全须全尾的吃上一顿，已经两年多没有享受过了。
站在少女的身后，老板犹豫了一下，低沉的声音萦绕在她耳畔。
“我要去趟燕京，一周。”
少女切菜的手指忽而停顿。
“为什么？”
“刚来的消息，我被调去中央(Center)科研所，任期一周。一周后我可以自主决定要不要继续干。”
少女盯着他，情绪逐渐恢复平静。
“你不打算继续干下去？”
“你觉得呢？”
“……我知道了。”
老板退回到前厅，坐在沙发上久久不语。不一会，一桌精美可口的饭菜摆在了桌子上。二人食而不言，度过了难得独处的一晚。
……
中院的门前，几个穿着白色衣服的青年正在热情的讨论。
“嘿，听说了吗？今天生物所要来个新人，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你们知道吗？”
“别打听了。我们院的师哥说，那人是走关系进来的！”
“啊？这真是太无耻了！这种人也能进的来啊？我当年都复习到深夜就算白学的嘛。”
这几个小年轻正积极的讨论着这个“新人”，不过他们自己也没意识到，从报考到现在的实习期，他们也只是比鹿月早来了几天罢了。
而正在中院任职的研究员，有几个暂时没什么事干的，关注点却不在鹿月的身上。
“你们对罗教授的那篇文章怎么看？”
站在几个人中间，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镜的男人抛出了话题。
“不知道，那不是一套全新的理论吗，反正我是看不懂。”
“别妄自菲薄。咱们好歹是中院的人。虽然不是什么天才，如果一篇paper都读不懂，这几年的学不就是白上了？”
另一人说道，“不过有一点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中文版本你们都看了。此paper主要是围绕‘宏观生态系统’这个概念论述的。可是发在杂志上的文章却不是这么写的。”
“的确，原文章给出的词是‘New domain’，直译过来是‘新的域’，而‘宏观生态系统’的英译应该是Macro ecological system吧……”
“虽然我觉得你翻译的不对，不过问题就出在这里。国内外的文章给出两种完全不同的翻译，这个罗毕方在搞什么鬼？”
那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新域倒是引起了我的兴趣。你们还记得前几年提出的一个名词吗？”
“你是指新壁总域(Neomura)。”
“没错。古菌域和真核生物域两域生物所组成的一个演化支，演化过程是从肽聚糖构成结构转变为蛋白质的一支。”
“哦……就是把LUCA又双叒叕细分了呗。”
眼镜男无奈的指了指其他几个人道：“两个学物理一个搞化工的，讨论生物确实是有一点难度。”
“行吧。”
告别了这群人，那个人独自走在院子里。两旁的花已经开了，在早春的燕京，这些花虫鸟树，正在争先恐后的诉说着到来的春意。
路过一棵榆叶梅的时候，他的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抹绯影。
站稳了脚跟，朝着不远处望去。
一个穿着红色外套的少女，正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那人正是慕容白。
这位大小姐此时正蹲在地上，带着略微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地上的紫色小花。
这种花……燕京的路边随处可见。不过她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一向不敏感。再怎么常见的花，她也叫不上名字来。
“这位姑娘，请问你是哪个所的工作人员吗？”
她转过头，目光刚好和不远处的那个人对上。
“我是跟……嗯，朋友来的，他叫鹿月，您认识吗？”
有些意外，这个编外人员竟然是那个新人带进来的。中院可不是什么外人想进就能进的地方，难道说这个人也是新成员？
“看你对这些小花挺感兴趣的，知道这是什么吗？”
摸了摸细长的花叶，少女轻轻摇了摇头。
那人有些失望，虽然他不知道这种莫须有的情绪从何而来，“这是早开堇菜，在北京很常见。”
“嗯，谢谢您。”
还想再多问问她的少年，眼角却瞥见了从远处走来的人。
那人端着两杯奶茶，走近，并将其中一杯交付在少女的手上，“久等了，我没想到这城市的人会这么多。”
虽然对方穿着一身休闲服，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猜出来，这位就是最近大家热议的罗主任的学生，鹿月。
“鹿先生，你好，我叫金。”
礼貌的伸出手，这人的行径让鹿月有些意外，“啊，你好，你太客气了。这位是我的朋友，慕容白，带着这么个外人进来给你们添麻烦了。”
同样对对方的礼貌产生好感，那人难得多说了两句，“鹿先生是罗教授的学生，能来我们生物所工作，作为同事我也很开心。”
“哈哈，哪里的话，我只是个普通人罢了，还要感谢这几天来你们的照顾。”
打了两圈哈哈，鹿月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刚才在聊什么呀？”
“哦。”
金指了指地上的小花，“这个，早开堇菜，北京很常见，鹿先生难道没见过？”
“嗐，我对这些花花草草的不是很感兴趣。”
二人还想多聊两句，远处传来的催促声只得让金和他们告别。
注视着少年跑远的身影，鹿月的笑容渐渐收敛。
“你们这是......成为朋友了？”
“或许吧。”
鹿月突然扭过头，瞅了瞅地上的植物。
“他在试探你，我也不想和这种人过于深交。”
“试探我？”
少女微微一楞，“你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
鹿月蹲下来摸了摸小花，声音有些低沉，“早开堇菜的叶子是箭头形状的，这花叶子这么细，肯定是紫花地丁。我不相信一个在燕京工作的生物所研究员会搞不清楚早开堇菜和紫花地丁的形态学区别。”
“总之，你也别和他过多接触就是了。”
“……”
当然，也是在试探他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