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那是一场灭世的灾祸。
“元始碎片”被全球的天文学家们观测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网络上和现实中不停地奔走高呼:这是划时代的天文发现,一个即将颠覆一切的巨大谜团。也许将会是人类新时代的一个开端。
不过,那时它的名字,并不叫做“元始碎片”。人们称呼它为UCB(Unknown Celestial Body)。即不明天体。
刚刚被发现时,元始碎片位于地球四光年外的一片荒凉深空之中,远离其他一切已知的星系。没有任何人知道它是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出现在那里的。人类就好像一个眼花耳背的老头,被突然从不知何处窜到他身侧的野猫吓了一跳。
从它被发现的那一刻起,地球表面上和轨道中所有能往太空里看的天文望远镜,就全都开始一动不动地死盯它的身影,一刻都未曾停歇过。全球顶尖的科学家们哪怕触及到仅仅一点关于它的新秘密,整个科学界也都会立刻刮起一阵翻天覆地的狂风。
“那不是物质,那是一个空间!那是另一个空间的碎片!”他们不停地手舞足蹈。
这是一块碎片。一块来自异世界的空间碎片。其完全没有任何已知物质存在的正体,被包裹在外侧的一股强度令人颤栗的磅礴能量,如同阿拉伯妇女的厚重面纱一般层层包裹着。科学家们以人类掌握的所有科学技术作为垫脚石,才终于得以透过这层云雾,在八光年外一窥它的神秘面貌。人类像一群潜入了法老墓室的盗墓贼,两眼通红地遍地翻找着价值连城的珍贵遗物,却完全没注意到,墓室中央那尊镀着厚厚黄金的法老棺椁,不知何时已经自己动了起来。
随后,天灾便发生了。
元始碎片刚刚出现的那五年间,没有过任何移动的倾向。但五年后,在人类第一次观测到它的同一天,这块周身缠绕着磅礴不明能量的碎片,突然间就开足马力向着地球直直撞了过来。经过测算过后得出,它的速度与光速几乎等同,而它瞄准地球的精确度,就像是要隔着整个太平洋用钢针钉死一只苍蝇那样毫无偏差。
如同有什么东西在驾驶一般。
人类瞬间慌了。他们知道那枚碎片拥有着多么庞大的能量。如果真的与那种东西相撞,现存的地球生物圈必然会遭遇足以灭顶的灾难。
而随后他们意识到,现金人类所能做的一切努力,都早已失去了意义。人类还造不出能逃离地球的宇宙飞船,更没有能中途将碎片拦下的力量。无论再怎么挣扎,都只有静待这场早已被命运编排好的沉重打击,降临到他们头上了。
唯一可行并且可能会有作用的举措,是建造埋藏在地下深处的避难所。但这个举措究竟能不能使人类免于灭亡,没有人能打包票。
那一年,红刚过完自己的13岁生日不久。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初中学生。
其实在那天之后也是。也许宏观的人类群体在面对危机时,总会显出大面积异常动荡和不安的态势,但总有一些个体的适应能力,相对总体的表现会强上不少。哪怕被政府驱赶着住进地下城,忍受着周遭极其恶劣的环境,极度扭曲的社会地位和一贫如洗的光景,还天天被各种各样的团体和教派扰乱着本就已经衰弱的神经,只要家人都还好好活着,他们便不会对世界有任何的抱怨。
但如果连这一点都不复存在了呢?
撞击发生后,地球的整个表面都变成了完完全全的人间地狱。
它被撞出了原本的自转轨道,随后被元始碎片周身的神秘力场俘获,变成了一颗完全静止的孤星。和碎片接触的那一半,被撞击产生的巨大能量毁了容,地表成了一片片焦土和流动的熔岩;躲开了爆炸的那一面,则因为再也无法接触到太阳的热量,而逐渐成了万里冰封的永夜世界。
人类损失惨重。但好在,还有希望。
政府们事先布置的大量地下城市,在此时确乎发挥了作用。残存在地下的人类火种,很快就排除万难开始重新活动起来。
但他们很快发现,这个天灾过后满目疮痍的世界,早已不是过去他们所熟知的那个样子了。元始碎片的到来毁灭了太多东西,相对的,也带来了太多新的东西。
也就是在此时,人类才终于意识到这块碎片的真正面目。
地表的熔岩和冻土,开始成群结队地长出手脚和眼睛,变成了身高普遍在十米以上的元素巨人种族。它们身体坚硬,力大无穷,完全适应地表条件恐怖的生存环境,以及拥有根本不输人类的高深智慧。
科学完全无法解释的神秘现象,也开始在各个地下城内频繁发生。一栋三十多层高的大楼,突然整个从地下城市里消失,然后出现在了相隔几万米的另一座城里;不知何时死去了的人类灵魂,开始昼夜不息地在地下城街道上晃荡,恐吓和攻击一切试图接近它们的活人;幸存下来的动物和植物们开始变异和高速进化,成为了一群群强大可怖的魔法生物;而人类所保留下来的所有现代武器,却不知为何全都失去了作用。装甲车无法启动,枪械无法开火,甚至连炸弹都无法引爆。人类身上这些曾经最为锋利的爪子和牙齿,现在完全变成了一堆难以回收的钢铁垃圾。
在天灾后幸存下来的人们,满心恐惧地望着这些本应只出现在奇幻小说里的东西,在他们的生活里变得到处都是。人类也终于发现,元始碎片周遭的力场,其特性可不只是庞大而已。它将被自己笼罩的地球,渐渐变成了一个拥有魔法的世界。
但此时,展现在人类眼前的魔法,可绝对没有了半点小说里浪漫轻松的意思。人类变成了被魔法踩在脚下的,一只弱不禁风的小小爬虫,处在食物链的绝对底端。
随后,“黑魔导”们出现了。
他们是第一批拥有魔法力量的人类。出现的原因和起始时间完全不明。但剩余的人类们很快就意识到,这些拥有了魔法的家伙,非但不是他们脱离苦海的希望,反而成了他们的敌人。
不知为何,“黑魔导”们在获得了魔法能力的同时,都无可幸免地完全失去了基本的人格。即使轻者也会变成毫无底线的无赖和杀人犯,重者则会完全沦为没有理智的法术恶魔。残余的人类,在内外双重祸患的不断削弱之下,已经走到了苟延残喘的最边缘。
随后不久,红在一片末日般的乱象中,过完了自己的十七岁生日。尝遍苦难,毫无希望,但作为一个年轻人,至少还有生活下去的勇气。
而再过不久,这个因为突然的灾难而陷入了天崩地坏的世界,将会以专属于它的方式,给红办上一场近乎完美的成人仪式。在他离法律意义上的成年,还有十一个月零八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