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沙卷过炎热的戈壁,柔和的海风安抚着受惊的大地,都市里车水马龙,人声喧嚣,郊外乡村的农场里响起了手风琴和萨克斯的演奏的音乐。
矗立在山头的富人别墅里,仅有落地窗三分之一身高的小安妮,坐在沙发上,无力的握着冰镇西瓜汁,看着外面的炎炎烈日灼烧这冷漠的世界。
由于工作的原因,她的父亲将她从东海岸带到了这个陌生的西海岸。
无论是这里晒得离谱的太阳,亦或者是远处好莱坞山上的标牌,对于她而言这些事物虽然新鲜有趣,却也同样无聊。
因为没有人会陪伴她。
她漫无目地的打开又关闭磁带录音机和留声机,听着摇滚乐和古典乐。
打开电视,上面的新闻仍在孜孜不倦的报道着东欧的动荡,苏联在阿富汗的失败,以及中国又新开了几家KFC。
她按下揺控器,切换到了东海岸的节目,却没有多少有趣和喜欢的节日在播。
小安妮失望的关闭了电视,疲惫的倒在了沙发上。
日月在不知不觉间交替掉,她不知道自已究竟睡了头久。
夜晚的气温开始下降,小安妮为自已仅用吊带裙保护的稚嫩皮服,披上了一层薄被子。
看着远处窗外繁华的城市和川流不息的车辆,再对比周围山上零星的几座别墅,她的胃里不禁产生了一股恶心感,仿佛自已被整个世界抛弃。
小安妮匆匆忙忙的打开冰箱,不会做饭的她看着堆积着琳琅满目食物的冰箱,默默地又关上了冰箱门。
看来只能等爸爸回来了呢。
她这么想到后,只好进入自已的房间,卷上被子,把白色的毛绒玩偶抱在怀里。
可惜睡着后,不仅没有令人留恋的美梦降临,而且几近痛苦的饥饿感和男女间的吵闹声将她从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带回现实。
小安妮拉着自已那只白色的考拉玩偶,走出了自已的房间,傻傻的站在铺着红地毯的走廊上。
她听见父亲的房间里不断传出陌生女人的声音,当然还有她那名整个白天都忙于工作的父亲的声音,两人似乎喝了不少酒,说的尽是一些怪话。
安妮的父亲其实不像大众想的那样,是个留着胡碴,身穿西装,内敛而富有责任心的中年人。
而是拥有一头性感银白色秀发,喜欢出入于各场所,性格幽默风趣,喜欢和各式女人交谈的年轻阔绰公子。
对于安妮的父亲而言,比起怎么去赚钱,他到是更会花钱,比起怎么照顾孩子,他更会带陌生女人回家。
这也是他明明做为家族长辈,却在地位上连自已妹妹都不如的原因。
无论是做为兄长,丈夫,乃至父亲,他几乎都是一名失败者。
听着房间里男欢女爱的声音,小安妮扔下了自已的玩偶,冲出了走廊,穿上鞋子就离开室内。
她沿着硬石板小路,一路跌跃撞撞地从山顶走到了山下的马路边。
小安妮蹲在路灯杆边,看上去就十分脆弱的身体,被从大陆深处刮来的寒风阵阵侵袭着。
但她真正受到伤害的其实是那颗幼小的心灵,难以言说的苦涩和楚痛在她的心中不断徘徊。
在她的印象中,一个完整家庭应该拥有一位温柔体恤的母亲和一位勤奋顾家的父亲,然而这份印象在她心中不过是个浮动的泡影。
现实中的她不仅没有母亲,就连父亲对她也是不管不理。
如果说她和孤儿院里的孩子有区别,那么这份区别或许就是她家很有钱,而孤儿院里的孩子则需要社会和国家共同供养。
可惜再多的钱也不能买来一份温暖的母爱,和父亲对自已的关注。
一只看上去不那么漂亮的灰色小猫从巷子里窜出,小心翼翼的向安妮靠近着。
小猫的眼神十分忧郁,似乎是一只又渴又饿又冷的流浪猫。
小安妮联想到这只可怜的小猫的处境,与自已是多么的相似。
她心生怜悯,向那只小猫示好的招招手,希望它能再靠近些。
猫咪居然很轻易的朝安妮走去,坐在她的身边,远远的看去,就像两者紧紧依偎在一起。
小安妮身上既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她几乎和这只猫一样狼狈。
不过猫咪并没有在意眼前的“人类”是否给予了自已什么,它只是静静的陪伴着对方。就像他们是同类,忍受着相同的痛苦,在本能的驱使下走到了一起,互舔伤口。
“小猫小猫,看起来你没有家呢。”安妮一边说道,一边伸出手抚摸着猫咪的头与后颈,“和我一样……其实我也没有家……”
“喵。”小猫听懂似的回到。
“唉。”安妮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叹了一口气。
“咔。”
一阵声响忽然从她的后方传来,安妮警惕的回过头,毕竟孤身一人处在深夜的“自由国”街道是很不安全的。猫咪也伴随着她一起扭过了头。
只见一位面容和蔼的老妇正站在一间别墅门前,她正注视安妮和猫咪。
“孩子,你是迷路了吗?”老妇人问。
“我……是迷路了……”安妮犹豫的点点头。
“要不先进我家坐坐吧。”老妇人说,“我家有电话,你可以打电话让父母来接你。”
“谢谢奶奶。”安妮站起来说,同时注视着地上的猫咪。
“那……”
“哦,你是想带它一起进来吧。”老妇人笑着说,“它是经常在这附近溜达的小猫,我每天早上都会给它喂些小鱼干和牛奶,所以没事的,孩子。”
“喵。”小猫高兴的张大嘴巴叫了一声。
接着,老妇人领着猫咪和小安妮进了自已家。看着安妮和小猫疲倦不堪的样子,老妇人进入厨房,为他们各准备了一点食物。
面对陌生人的好意,小安妮并没有拒绝,毕竟她已经很饿了,而小猫则更没有理由了。
小安妮吃到了一碟由金黄热芝士面包片和鲜艳西红杮片所组成的食物。
在同时品尝到芝士的奶香、面包的麦香加上西红柿的轻甜之后,她觉得这是除了“妈妈味蛋炒饭”以外最好吃的东西。尽管简单,却在关键时刻出现,填饱了她的肚子。
吃完后,老妇人点起了壁炉,刚吃完小鱼干的猫咪躺在边上,熟睡了起来,发出细微的鼾声。
“奶奶做的东西真好吃。”安妮坐在壁炉边的沙发上说。
“哈哈,喜欢的话,奶奶可以再给你做。”老妇人说。
“谢谢奶奶的好意。”安妮说,“只是我已经吃饱了,所以用不着了。”
“那去打电话让你的爸爸妈妈来接你吧。”老妇人说,“他们一定担心你担心坏了。”
“我……”安妮这时低下了头。
“他们是还在忙吗?”老妇人说,“没关系,你可以多待一会儿,陪陪我这个没人管的老山羊也好。”
“奶奶是一个人生活的吗?”
“是啊,我的老伴和孩子都走了……”老妇人看着不远处书架上的两张灰白照片说。
书架上摆放着两个相框,里面的照片分别是身穿军服的老者和年轻人,看起来这个家庭是军人世家。
这解释了为什么一名老妪能居住在富人区昂贵的别墅里,因为在这里军队会给予死者家属一笔不小的赔款和补贴。
“抱歉,我问了一些不好的东西。”安妮失落的说。
“好了,孩子,凡是不要往坏处想。”老妇人倒是笑着说,“他们活得好好的呢。”
“真的?”
“当然。”老妇人点点头,“他们只是没空回来而已,总有一天他们会回来吃我做的饭的。”
安妮看着远处的灰白照片,上面的两人都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无论如何,安妮都发自内心的祝福着他们一家三口能团聚。
“那个……奶奶……你是怎么和你丈夫在一起的?”安妮忽然对这个问题感起了兴趣。
“当年啊……为了活捉意大利的纳粹头子墨索里尼,他跟着盟军的部队从西西里登陆……意大利解放以后,我和他在一个酒馆里相遇,当年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服务生……看见他的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他……后来仗打完了,我千方百计的想从意大利来到美国见他……”
“那美国这么大,奶奶你是怎么找到他的呢?”
“说的也是……不过可不要小看命运这种东西。”老妇人深情的说,“当年的我虽然没有他的联系方式,但是给在我移民局处理证件的人就是他……”
“不会吧。”
“不会的话,奶奶到今天为止可能还在找他。”
“那命运就是神迹吧,就像是上帝在眷顾我们。”安妮说。
“可以这么说,孩子,但它的本义是命中注定……就像我一样,在正确的时间和正确的地点,遇到了喜欢的人。”
“但如果我们什么也不做,也无法让命运降临,当年我要是不来这里,可能他只是这辈子让我魂牵梦绕的无数男人之一了。”
“相信神明的眷顾只会让我们待在原地无义意的等待,所以既便是命运也要自已去把握。”
“那奶奶觉得我也能遇见像奶奶丈夫那样……被命中注定的人吗?”
做为情窦初开的少女,听见这些有关爱情的美好故事之后,变得兴奋不已,乃至希望这样的话题能无休止的进行下去。
“一定会有的。”老妇人笑着回到。
“那他这时会在哪里呢?”安妮歪头看着附近墙壁上的世界地图问,“会在美国吗?还是在苏联?或者是日本?法国?”
“这我可都不知道。”
“那上帝知道吗?”
“上帝也不知道。”老妇人摇摇头说。
安妮又盯着地图看了好一会儿,这时才发现世界实在太大了,自已就如同大海中的粟米一般渺小。
但她不想只看见张小小的世界地图便彻底放弃,因为那样只会一事无成,这是她母亲教给她不多的道理之一。
“我一定会找到他的。”安妮发誓似的说,“无论他在哪里。”
柴火燃尽,最后一丝火星勇敢的跳出壁炉,奋不顾身的奔向寒冷与漆黑的外界。
进入梦乡的猫咪,发现自已躺在暖和的猫舍里,它发现自已不再流浪,不再恐惧,不再痛苦。
或许,拥有美好的梦想就是人最好的归宿,因为它不仅给予人心灵上的慰藉,更给了人生活下去的勇气。
而梦,是愿望的达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