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之后,我被奔驰而来的救护车送到了A市的医院,我躺在轮床上,医生和护士们将我推到了急救室。
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根本没有记忆,我只是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我看见自已变成了一颗栗子,外壳混身充斥着尖锐的细刺。
如同卡夫卡小说《变形记》中主角变成一只有半个屋子那么大的甲虫一般怪异,并且结局也一样的凄凉。
不仅被妹妹们“抛弃”,还失去了被加工成香喷喷的“烤板栗”的资格。作为一颗栗子来说,我几乎只能落在地里烂掉。
我嗅了嗅,发觉空气中还真的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烤栗子味。
可是平躺在病床上的我没有任何胃口吃东西,心中尽是对医生所说之话的忌惮。
医生们说我的脊椎的中枢神经受到了不小的伤害,导致下半身短暂的失去控制。
虽然这点伤在手术后可以进行恢复,但是……听说会有很强的后遗症。
并且由于双腿丧失了行动力,轮椅和拐杖降临到我身边是难免的了。
不过我又听说,这样的损害能使绝大部分人成为植物人,所以还能活动两只手臂的我应该是个奇迹了吧……
我平躺在病床上,看着白色的天花板和那布满灰尘的挂扇,整个房间宁静的就像海洋深处的孤岛内部,没有其他人类所发出的嘈杂。
不过这种安静的环境很容易让我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脑海中总会产生被打时的剧烈疼痛感。
“醒了吗?”安妮用略带温柔的声线问道我。
此时她已经蹲在床边,手上提着一包纸袋,里面正源源不断的散发着栗香味,同时另一个手上还有一袋包子。
“你出去了吗?”我问。
“嗯,因为医院的早餐看起做的挺一般,我觉得你不太会喜欢吃,所以我就特意出去给你买了早餐,顺便还带了这个。”她笑着答道。
少女的笑容仿佛化作了栗子的香甜,进入了我的体内,在最靠近心的地方化开了。
“谢……”
“嘘。”她打断了我的道谢,“先吃早饭再说别的吧,你都十几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血糖太低对身体的
恢复有影响的呢。”
“嗯。”
接着我用手支撑着身体坐在了床上,而那一刻我才发现下半身几乎不能移动的痛苦。
我费了不知道多大的劲才将姿势从“躺”变成了“坐”。
人体是一个整体,身体的每一个动作都是由多块肌肉配合完成的,那怕肌肉与肌肉之间相隔甚远……
“好了。”安妮将病床上用来做桌子的木板架了起来,随后又将吃的放在了上面。
我扫了一眼墙壁上的壁钟,发现时间正处上午十点。
平常这时,我们还在学校上课,如今我却成为了一个残疾人,躺在医院的床上。
安妮拉来一张老式的木质椅子,坐在了我的身边。
她的两只手肘压在膝上,弯下身子,用手背支撑着自已的脸膀,并朝我摆出一副带着期待的笑容。
我更为注意的是她脸上的浓厚的黑眼圈,也不知道她昨晚或者说是今天凌晨几点睡的……
“晚上你没睡好吧,要不先去附近的空床休息一会。”我对她说。
“没事的,你先吃早饭吧。”
“那你吃了没有?”
“不用担心我了,我早就吃了。”
“好吧。”我点点开,抛开了现有的顾虑并吃起了早饭。
事实上,仍然有一件事我依然在意,当然它不是把我弄成这样的人现在怎么样了,而是安妮回到学校以后……
“怎么了,是想喝水了吗?”安妮看着吃了一半停下来的我问。
我的喉咙在吃下第一个肉包子时,发出了“沙沙”的沸腾声,仿佛里面是一片干燥无比的沙漠。
“给。”安妮向我递来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嘴角上扬得有些夸张了起来。
虽然我知道这是个圈套……引导我走向“间接接吻”的圈套……但我并不反感。
我接过矿泉水便向嘴里灌去,一大口一大口的喝着,不到十秒就把半瓶水喝净了。
只是代价很惨重,我被水给呛了个半死,咳了好一会才喘过气来。
“真的是,喝那快干什么,又没人和你抢。”安妮不出所料的对我说出了带有关心的话语。
“我这不是在圆某个人‘接吻’的梦想嘛。”
“那……那才不是梦想好吧,哪有人会把kiss这种手到擒来的东西当成梦想啊。”安妮语气平静的反驳到我。
其实她那看似平淡的外表,内部却激烈无比,兴奋感源源不断的从心中溢出。
跟她相处了这么久,她的情绪我已经摸得一清二楚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安妮进入了自已的世界,一边念叨着细碎的话语,一边显现了如痴如醉的表情。
看着如此可怕的她,我还是把剩下的早餐给吃完了。
2.
健康的人们永远无法想象我是如何离开床位并去往其他地方的。
当然多数世人对于残疾人的这些事漠不关心,因为他们总会将此联想到自已与家人身上。
总之,对于这些事我不愿意讲述,并不代表忘没有发生过。
回到现实,时间又过去了八个小时,窗外的景色早已转变为了黄昏。
无聊的我先是数了窗外的广场路过了几人,后又数了路过了几辆车。
后来,我又看着安妮玩了一小会儿游戏。最后还翻来覆去的睡了一觉。
看似短短的八个小时,实际上难熬得很生活在监狱一样。
因为丧失了行动力的我同样也丧失了自由,没有双腿的人与没有双翼的鸟儿又有什么区别呢?
好在有企鹅和鸵鸟这样的另类,才不至于所有的鸟没有翅膀就无处可去。
可惜,我在人群中不属于“企鹅”或“鸵鸟”那样的另类,拥有什么超越常人的能力,想行走到远方只能依靠人类智慧的力量,比如说轮椅和其他的一些交通工具。
“咚咚咚。”
这时,有人扣响了病房的门。
“进。”安妮朝大门说道。
只见几名身穿黑衣,眼戴墨镜的男子带着一堆东西走了进来。
其中就包括我和安妮的行李箱,以及装着大部分的课本与作业的纸箱,当然最为吸引我的是一名男子推来的轮椅。
他们在墙边放下东西便离开了,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和话语,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就像“工具”一般。
“这些是……”我看着那堆东西说。
“这间病房暂时就是我们的住所了。”安妮微笑着把她的行李箱拖到了另一张病床边说,“而且我已经包下了这个房间,所以除了医生和护士,你不需要担心会有其他人来打扰你哦。”
安妮坐在床上,打开了行李箱,随后清点起了里面的物品。
“那些课本和作业……”
“学习还是要继续的嘛。”安妮从中找出了自已的毛绒玩偶,抱在怀中对我说,“就算期末考试错过了,还是可以参加补考的哦。”
其实比起整天无所事事的待着,能够在平常做做作业什么的对我来说,多少是一种放松吧。
而且家境富裕的安妮都没有放弃学习,那我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怎么能轻易言弃呢。
“还有,如果你想看书的话……我叫人去打听了,医院附近有好几家书店可以借书,我随时可以出去帮你借。”
“谢……”
“唉,真的是。”安妮叹了一口气说,“如果你真要感谢我的话,你就好好为我着想吧。”
之后她低头玩弄起了手上的玩偶,并没有再表明什么。
好好为她着想……
是啊,她为我做了这么多,甚至还把我都不知道具体数目的手术费给交了,而这并不是无私的。
她也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些东西。
而那份“物品”显而易见,也并不贵重。
那是她每天冥思苦想,梦寐以求的——我对她的认可。
“我其实……对你……”我吱吱唔唔的轻声说了几句。
“什么?”安妮却很敏锐的听见了一点东西,激动的转过头来看着我。
“总之是很想和你在一起了……而且不想让其他人伤害你……”
我真懦弱,说了这么长一段,却连“喜欢”二字也无法脱口而出。
下一秒,安妮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身前。是的她已经毫无忌惮的压在了我这个残疾人身上,用渴求的目光注视着我。
“真的吗?”她用双手握起了我的右手,“真的很想和我在一起吗?”
“没,没骗你。”
“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说吧……”
“我想永远,永远,和你在一起,从今天起就做我的男朋友吧。”她的眼神似乎不允许我拒绝,那里充满着病态的爱与无尽的渴望融合而成的毒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