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对于陈凌枫的审判在帝国最高法院开始了,参与审判旁听的人达到了夸张的五千人。原来从未坐满的位置如今成了抢手货,在网络上,旁听的参与券被炒到上亿帝国通用货币。
陈凌枫穿着蓝色的囚服,坐在被告席上。看护他的警卫神情异常紧张,生怕这个男人会从会场逃跑。在此之前,他已经被帝国军队抓了六次,但每次都会有叛军和民众帮他逃脱。
在叛军的最后一个基地被帝国军队剿灭以后,人们相信,已经没有人能救他了。
“被告,陈凌枫,性别男,年龄41岁……今以叛国罪、故意杀人罪、侮辱女王罪判处死刑……”台上的主法官说完,敲下手中的木锤。
“等等,大法官,我还有些遗言想对世人说呢。”陈凌枫打断了法官的发言。
“有什么遗言,就去刑场说吧。”主法官皱着眉头说,“这里是帝国神圣的最高法院,容不得你放肆。”
随后,在无数人的注视下,陈凌枫被法警带到了法院外。
法院的广场前,数台装甲车和轻型机甲将法院团团围住,狙击手正在附近的楼房中待命,空中的直升机与无人机在四处盘旋着。
所有人都不敢懈怠,生怕陈凌枫会被劫走。
在马路对面,警察们拉起了一条长长的警戒线,并拼命的维护着现场的秩序。无数人举着牌子,用口号声援着陈凌枫。
忽然,陈凌枫的眼前一黑。原来是前来交接的士兵给他套上了黑色的头罩。
陈凌枫此刻回忆起了过去数十年的经历,无数的人因他聚在一起,又因他离去。
而当他想起那些共同战斗的战友时,他不禁潸然泪下。
那些随他反抗女王残暴独裁统治的人来自五湖四海,他们不论出身和地位,不论种族和肤色,为了同一个信任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很快,陈凌枫被带到了刑场看护。在得到女王的最后通谍前,刑场也不敢随意处刑这个帝国的罪人,因为刑场不知道女王想要这个人怎么死。
没错,过去那些因反对女王而判处死刑的人,多半不是死于枪毙。有人被当烤肉烤死,有人被大象踩死,还有人被饿死、渴死、撑死乃至笑死。总之,在世人眼中,西尔维亚女王是个残暴无比的君主,和开化文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
“有遗言你就说吧。”刑场的主持人这时把陈凌枫的头罩取了下来。
几架的摄像头正在不远处拍摄着他,陈凌枫淡定的面对着摄像头。
“我想对世人说——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那就是了解生命而且热爱生命的人。”陈凌枫说。
“这是罗素的名言?”一名记者问到他。
“是的。”陈凌枫点了点头。
“那你觉得生命的意义是什么?”记者又问。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答案,但我觉得,生命的意义在于为了自身和人类的解放而战。”陈凌枫说,“人的基因决定了他是自私的,是充满**的,但后天的教育赋与了我们理性,这份理性是让我们区别于动物的标志。在理性的指导下,人应当为了整个种族的进步不懈奋斗。”
“这就是你一心想推翻女王统治的原因吗?你是否觉得女王太缺失理性了?”记者接着问到。
还没等记者问到答案,刑场的主持人却一把推开了靠近的记者,并告诉所有人说采访结束了。
接下来陈凌枫被关进了等候室内,被四堵厚重的水泥墙与外界断绝了联系。
2.
(西尔维亚的视角)
在简单的向总理大臣陈述完我的想法,并让他处理关于我下台的事后,我紧忙开着自己的专车前往了刑场。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时刻不停的忙活着,一直在打听和联系重要官员,最后只有总理大臣愿意帮我,其他人不是推辞,就是想让我继任。
很快,到明天,整个帝国都会听到我下台的消息,我会放弃到现有的一切权力,成为一个普通的公民。
不过就算成为了普通公民,我也不是好惹的,那怕有无数人憎恨我,他们也拿我半点法子没有。
在知道陈凌枫被关押在刑场后,我决定利用最后一天身为“女王”的特权把他放出来。
后面,我也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毕竟在这个世界,除了“女王”的身份,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唯一的熟人陈凌枫也不太可能原谅我。
我体验过孤独,但我不知道孤独终老的感受是怎样的。
我会活上个几百年或者更久,然后到那个时候,我可能已经被世人遗忘了。无论我过去做过什么,对于整个世界的历史乃至整个宇宙的历史而言,都如同沧海一粟。
我加大油门,超过了一台又一台的车,最终独自行驶在前往刑场的公路上。
在高速的行驶下,我的意识渐渐放空,脑海中的想法变得混乱无比,一些愚蠢的想法也趁机冒了出来。
与其面对百年的孤独,不如就在当下了解自己的生命吧。有时候,活着真的比死掉还难受。
下一秒,车子撞上了山体,发出剧烈的声响,乃至起火爆炸。
然而我却一点事也没有,甚至连衣服都没有半点损伤。在爆炸发生后,所有的碎片和冲击波都穿过了我的身体,我就像只幽灵一般,飘浮在空中。
意识到自己死不掉的我崩溃的哭了出来,那是一种被极致的无奈和极强的挫败感所覆盖的痛苦。
在路边平复完心情后,我只好继续向刑场走去,迎接最后的命运。
到达刑场时,我向刑场下达了赦免陈凌枫的命令。看着他被从监禁的密室放出来时,我差点激动的想上去抱住他。但在仔细想了想后,我只能站在原地望着他。
他惊讶地看着我,此刻我早已准备好他将惊讶转换为愤怒了,然后去替过去的自己承受那不必要的痛苦和委屈。
时间已是黄昏,夕阳的耀眼橘光打在他的身上,让我越来越难看清他的脸膀。
“为什么不杀我?”他大声的问到。
我回答不了他的问题。尽管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并不是现在的我,但我却需要切实的去承受所有后果。
“我已经准备下台了。”我说,“我不希望你死掉,或许……未来人们还需要你。”
陈凌枫咬牙切齿的摇了摇头,从我的身边走了过去,头也不回的向远方的公路走去。
顿时间,失落和悲伤的情绪再次涌上心头,我跪倒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
直至太阳落山后,我才从地上爬了起来,而这时我的眼圈早已经被自己哭肿了。
我坐在刑场边的公路上,一辆又一辆的汽车从我的身边驶过。无数人注意到了落魄的我,有人一边嘲笑到我一边向我竖着中指,而更多的人则是看了我一眼后加速驶过。
高原上的冷风不断侵蚀着我的身体,感到寒冷的我蜷缩成一团,显得十分狼狈。
黑暗的公路上,来往的车辆越来越少,在一番自我安慰后,我决定回到城区。
此时,一辆的士停在了我的面前,然而,摇下窗户的并不是司机,而是坐在后座的陈凌枫。
我感到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而他的表情却比之前淡定了许多。
“上车吧。”他说。
随后,他打开了车门,为我腾出了位置。
我没有犹豫的坐了上去,但也没有对他表现出过多的热情。我清楚他愿望回来找我,也不一定是原谅了我过去的所做所为。
“去哪?”司机问。
“随便找个好一点的酒店就行。”陈凌枫说。
我注意到这时候的陈凌枫不仅剃了胡子,还换上了一套正装。
司机在瞟了我一眼后,并没有直接发动汽车,打开了车载电台,播放出了新闻。
“经帝国政府官方发布信息称,西尔维亚女王在今天宣布下台,并赫免了陈凌枫死刑……有知情人士透露,两人曾是共同生活多年的情侣……如今……后者愿意出席新闻发布会,和公众一起讨论世界的未来……另外……能源大享罗德在今晚邀请了几位军方大佬参观了自已的宅邸……”
“你有什么打算吗?”陈凌枫问我。
“打算……”
“你下台以后……世界会变得更糟糕……未来肯定会有无数的分裂势力跳出来……”陈凌枫说。
“我只想过一个普通人的生活。”我说。
“为什么你会突然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因为……我不想让你死掉……我想……只有我下台……你才能活下来……不然那些支持我的人肯定会想办法弄死你。”我说出了我的真实想法。
陈凌枫没有说话,他只是扭过了头并看着窗外。
很快,我被送到了一家酒店前。他坐在车上,连一句告别也没有,便无情的摇上了车窗。
3.
几天后,战争爆发了。
分裂势力与新成立的地球联邦政府开战了。开始,联邦政府占据着上风,而之后,随着越来越多的分裂势力出现,不到一个月,地球联邦政府就彻底垮台了。
陈凌枫在战争中没有支持任何一方。不知道什么原因,原本充满志向和抱负的他最终也过上了普通人的生活,在自己的家乡天籁市当上了一名小学老师。
在全球的战争完全结束后,我前去探望他,而这时我们已经距离上次见面过去了两年。
他似乎放下了过去的所有仇恨,愿意和我对话,甚至约会。
七月末的公园里,我穿着一件精心准备的蓝色休闲服,站在河边的围栏上等待他的到来,然后……
视线忽然一黑,有人从后面用双手遮住了我的眼睛,而我不用猜就知道是陈凌枫。
“猜猜我是谁。”
“别闹了,凌枫你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说着说着,我笑了起来,虽然我的语气有些严肃,但心中的欣喜在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隐瞒不住了。
陈凌枫松开了自己的双手,站到一旁的围栏边上,用手搀扶着栏杆。
“是啊,我已经很老了。”他说,“头发白了,力气没了,甚至工作的时候还要戴眼镜。”
“凌枫,你一点也不老。”我说。
“你不觉得找个年轻的男性谈恋爱更好吗?”他问。
“这么久过去了……我觉得自己还是喜欢着你……”
在我等待陈凌枫回话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一滩黑泥似的物质从地上冒了出来,如利爪般穿透了他的身体。
下一秒,陈凌枫的身体笔直的向地面倒去。我连忙接住他的身体,可当我抱住他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生命特征。无数的鲜血从伤口中涌出,在地上汇聚成了一滩血池。
“陈凌枫!”我大声的呼喊到他的名字,并在心中许愿希望他复活。
可这一次,宝石的力量没有发动,死亡带来的绝望感迎面而来。
然而这并不是最可怕的。
无数的路人向我缓慢的靠近,他们逐渐失去生物该有的特征,化为了若隐若显的黑影,脸上洋溢着诡异的微笑。
接着,向我靠近的“人”们笑了起来,像是嘲笑,却更像是诅咒。
那些笑声刺耳无比,我只好捂住耳朵,并低下了头。
眼前的光线越来越暗,天空原本悬挂的烈日被团团阴云遮住,最终整个天空变成了暗红色。
记忆中那些模糊的片段被唤起。下一秒,我坐在了一片瓦砾上,身边的“人”也消失不见了,怀中的陈凌枫依旧没有任何温度,我紧紧的抱住他的尸体,心中的悲痛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地步,那一刻,我甚至连哭泣也做不到。
已经无所谓了……
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彻底对这个世界感到失望的我失去了所有的理智。
我不知道周围正在发生什么,只是傻傻的看着陈凌枫那残缺的尸体。
又过了一段时间,污血渗到了我的身上,天空中也下起浑浊的雨水。
我闭上了眼睛,想要在这里等待至宇宙的终结,在那之前,我和他要永远在一起。不,就算在那之后,我和陈凌枫也要永远在一起。对于我来说,这才是永恒的意义,又或许这也是我的宿命。
(未完待续……)